行动

    江欢潮被爸爸接走去医院做详细检查了，在小群里报了平安之后，他们就没主动找过她。

    晚自习都下课了，还不能玩手机？

    说好了带笔记给我怎么也没反应？

    “忙什么呢？”她找人的时候喜欢开群视频。

    视频一接通就看她气鼓鼓地撅着嘴，像只膨胀的小河豚，满脸都写着你们怎么不来看看我呀。

    “你们俩怎么在一起？”她凝神一看是在李执家，“肯定在商量什么坏点子。”

    她猜得没错，从看到她身上的血迹开始，他们就在盘算着要怎么搞费一鸣了，只是这事儿不能靠父母，更不能走漏风声，既然想为女朋友出头就得靠自己。

    李执坐在电脑前画表格，姜遇匆匆说了声Hi就把手机竖在墙边，大概让摄像头拍到两个人就行了，“再加中性选项，不然指向性也太明显了。”

    江欢潮戳着屏幕里的俩人，“喂！喂——有没有人理我啊？”

    姜遇拿起手机调转摄像头，“你看这张表怎么样？”

    具体内容看不清，但不妨碍大号加粗的标题“关于费一鸣同学的印象调查表。”

    眯着眼好像看到了“对同学是否友善”、“是否习惯讲脏话”等等十来条问题，备选答案有：是、一般、否。

    她还能不明白？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看来他们俩气得不轻啊，她心里控制不住地流淌着暖意，“你们觉得他受什么处分合适？”

    李执说话没了往日的轻快，严肃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锋利了，“这话该问你，唤唤你才是受害人。”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习惯性按压眉心的时候却带动了手掌根的伤口，疼得她一龇牙，“怎么着都得记个大过，其实他的目标不是我，金珊才是真正的深受其害！他不止一次地辱骂过金珊，骂得好难听……我、我都学不出口！”

    姜遇眉头紧蹙，下颌绷紧，“开除他，让他从金珊眼前消失。”

    也从我们眼前消失，像垃圾一样消失之后就被彻底遗忘。

    开除！

    这两个字打在江欢潮心上，或许是从小享受到的教学资源足够优秀，所以同学也都还不错，从没听到过谁犯的错严重到要被开除。

    这两个字得多沉重啊，光是被记过被停课就足够难堪了……开除绝对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了！

    空气一下子凝重，视屏里的脸部轮廓都有些失真，气氛沉重到影响了网络连接吗，三个人都纷纷缄默着。

    “好。”江欢潮收起发散的思维，眼神瞬间清亮，“他该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OK。”李执重新打满鸡血，“七班体委是我哥们，他们班男生的口径基本上都说这费一鸣表里不一，看着老实其实是个阴暗逼。”

    “学校通知明天八点开会。”江欢潮要么不干，干就一定要干好，沿着那张表一下子跟上了他们的思维，“所以只能趁着早读课的功夫去七班请他们填表，填完之后要在开完会之前交上去，我爸妈看到了肯定会给学校再施压的！”

    姜遇，“没问题，我有他们班班长的电话，我先跟她说一下。”

    李执的人缘加上姜遇的口碑，再经过一晚上的查漏补缺，整个计划已经相当成熟了。

    早读课他们兵分两路，姜遇在自己班里动员大家，李执去七班发放调查表，他惊讶于费一鸣的人品，这到底能烂到什么程度才能被自己班的同学一致差评呢？

    终于到了八点，三方家长齐聚校长室，校长和系主任以及两个班主任都到场了。

    只可惜祥和的场面维持了不到五分钟，费家家长就率先撕破脸，“你女儿一直回头看我儿子肯定是在说他坏话，我儿子上前理论怎么了！”

    “你儿子那不要脸的样子就是随了你，小小年纪就出口成脏，监控拍得明明白白是你儿子先动的手。”金珊mama跟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把医院拍的片子和诊断结果往桌上一拍，“我女儿现在骨裂打了石膏，耽误她上课不说还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我要求学校开除费一鸣，除此之外我不接受任何结果！”

    江家父母还没开始发言，整个校长室里就回荡着震天的争吵，已经容不下更多的声音了。毕竟自己女儿也算是品德兼优，以往去学校开家长会只要等着表扬就好了，这场面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校方有人出来打圆场，“平日里费一鸣同学也比较内向文静，相信这件事也是个意外，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江轻帆和杜晴相视一眼，脸色纷纷沉下来，看来这位费一鸣同学也是有点门路的。

    “这位主任！”杜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整件事就是费一鸣故意动手，导致金珊和我女儿摔下楼梯，你觉得这是意外？那就再去看监控，看到你明白为止！”

    “毕竟监控是不会偏袒任何人的。”杜晴的眼神从他脸上扫过去，愤怒地注视着每一位校领导，直到停在校长脸上，“您说对吗？”

    校长头上冒汗，费家昨晚就托人同他打过招呼了，而江家和金家一看就不好糊弄，真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你们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有出人命，但凡我家孩子再伤一点儿，我都绝对不可能坐这里听你们开什么狗屁讨论会。”杜晴直接站了起来了，指着校长室的背景墙，“明德正行，公平诚毅，校方的态度对得起这几个大字吗！”

    江轻帆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开口的人，他从容不迫地在一片剑拔弩张之中并拢两指敲敲了桌面，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他微抬下巴，一如他开会时下决断，只是顾及女儿还要在这里上学，语气里少了几分命令式，“这样，我们严格按照校规来，只要他受到应有的处分，我们就不再加码。”

    校规处分条例明确写明：寻衅滋事，故意伤人者，予以开除学籍处分。

    金家父母依然恶狠狠地盯着校方和费家家长，沉默之后他们慢慢地坐下，身体已经偏向了江轻帆的方向，立场足够明显了。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缓缓走进来的是姜遇，出乎每个人都意料。

    他手里抱着厚厚一沓材料，都分门别类的用回形针夹好，现在终于可以把算盘打到明面上来了。

    他们三家的家长都是从商，连带着他们三个小孩儿从小就见惯了饭桌酒局，节庆聚会……在这种氛围下成长出来的小孩有一个优势，就是不怯场。

    李执把姜遇送到校长室门口，“还是你进去吧，你是班长你有这个资格，我再跟进去就太明显了。”

    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要逼学校开除费一鸣？

    姜遇仪态端正，一如他在国旗下演讲般   流畅开场，“校长好、各位校领导、家长们好，我是一班班长姜遇。”

    “这是我们这一届学生入学以来发生的第一起校园暴力，一共涉及到两个班级，三位同学。”

    他极其冷静地向各方展示手里的签名书，空白A4纸用红色打上了“将校园暴力赶出一中请愿书”的抬头，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签名，各色笔迹反映着各人性格，有的文静内秀，有的张扬肆意……两个班一百来个人，将边边角角全部签满了，无不显示出学生们的决心之坚定！

    “这是我们两个班所有学生的签名，我们大家都希望学校可以严肃处理。”

    费家家长刚要横起手指，姜遇推了推眼镜，声音沉稳铿锵，“请让我把话说完。”

    他展示着手里厚厚的一叠表格，“这是七班填写的关于费一鸣同学的印象表，全部是自愿匿名填写。”

    “为了显示公平公正，这是一班填写的金珊、江欢潮两位同学的的印象表，希望这些资料可以帮助校方更好的判断。”

    “我的话说完了，不打扰大家开会，我就先走了。”姜遇朝校长微微鞠躬。

    校长脸色铁青，江轻帆和杜晴相视一眼：姜遇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