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次日下午，一连四场训练赛，叶鹿都快吐了，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训练室。 本想找林湉榆吃晚饭，对方因为商务拍摄还没回来，他只好自己下食堂草草吃过晚饭回宿舍趴一下。 晚上九点，教练组召集选手进行季后赛復盘，把每个人的问题强调了一遍，因为有选手有不同的意见，这一争论就到了凌晨。 12月30日决赛，教练组要求这几天大家能练多少练多少，把自己的问题儘量解决了。 叶鹿顶着疲惫打排位打到五点，然后直接在座位上睡着了，天蒙蒙亮时被后勤部过来巡楼的佟阿姨发现，进来叫醒他回宿舍睡。 「林湉榆你在哪？」躺在床上感觉眼冒金星，叶鹿语气不善地发了条语音。 就是哪哪都不痛快，糟透了。 「还有十分鐘到基地，你把门掩着。」电话那头林湉榆什么都没有问。 叶鹿坐起来，有气无力地去打开门，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不多时，他迷糊中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然后有人放了什么东西在门口，接着轻手轻脚地去洗手间。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似乎在确定他有没有生病。 迷糊中，叶鹿喃喃道：「我累成这样要是拿不了冠军，我就不干了。」 坐在床下的林湉榆轻声道：「那可太好了，跟我去英国。」 床上的人本能地往他这边挪了挪，「嗯，去英国。」 接着人便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彻底睡着了林湉榆这才放心。 没有去另一张空床上休息，而是头靠着叶鹿的床头，两人距离很近很近，慢慢闭上眼睛。 上午十点叶鹿醒来没见到人，怀疑自己先前幻听了，但看到地上一件外套，还有门口边的一个打开的背包，心情又好了起来。 林湉榆：抱歉没有等你起床，最近还有些合同要履行。 叶鹿：辛苦。 今天没有安排训练赛，但十一点不到训练室就坐满了人。临门一脚，每个人在压力和亢奋驱使下铆足了劲训练，纠正自己近期比赛中明显的问题。 下午四点，失联将近一天的林湉榆发来信息：出来给我开门。 叶鹿马上回道：门卡在那瓶富贵竹下，我这开着计时没法过去。 林湉榆蹲下来，拿起花瓶，果然看到一张门卡。 林湉榆：睡了，吃晚饭叫我。 叶鹿放下手机，继续训练，一直到六点，小刘过来提醒他们该休息了。就见教练组和选手们都纷纷放下手里的活离开训练室。 叶鹿也没有多留，下食堂打包了好几种吃的回到宿舍，床上的人还在睡，但叶鹿一靠近就醒了。 「这床好舒服。」要不是听到关门的声音和炸鸡的香味，他都没有意识。 刚才真是睡死过去了，但其实也就两个多小时。 叶鹿把打包盒一个个打开，「『斥巨资』加了张进口乳胶床垫。」 「很贵吗？」林湉榆下床走到桌子前。 「原价三万九，光棍节6998，划算吧？」 林湉榆点头，掰开一次性筷子，「白菜价。」 不忍心告诉孩子那些商家的套路。 吃好了晚饭，叶鹿继续回训练室，林湉榆则进浴室洗了个澡继续躺回床上。 大概最近真的太累了，睡到叶鹿回来还不想起，叶鹿洗漱完毕准备在对面的床睡，他往旁边挪了挪。 「过来挤一挤。」 「……那张床就一米二，两大老爷们翻个身都难。」 「快点。」 「嘖。」 叶鹿关了灯抱着个枕头走过去在空的位置躺下。 「你看，够睡的。」 「呵呵。」 不过叶鹿也累，所以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样睡到天亮。 叶鹿起床时林湉榆又不在，同样有条留言，说自己去帮新落成的电竞中心拍宣传片了。 新电竞中心也是rsy过两天打决赛的场馆，后勤部已经通知28日那天去现场测试设备。想到要见到毛聪聪了，叶鹿心情还是不错的。 自从在叶鹿宿舍睡了一晚，林湉榆就熟门熟路了，直接把房卡揣身上，每天忙完回园区就直接上叶鹿的宿舍，仿佛那是他自己的宿舍。 叶鹿每天被训练捶打，除了睡觉和宵夜，两人能说上话的时候不多。林湉榆因为没有比赛，心态上相对轻松，有心情观察叶选手的生活。 这是个自律且热爱生活的孩子。 「你是不是给刘小萌另外开工资了？她天天问我吃了什么，有没有补充碳水。」浴室里，叶鹿边整理边跟叶旭之聊电话。 「这么负责的女孩啊……我还真想认识认识她。」叶旭之是真不知道小刘是谁，不过听儿子这么描述，应该是位心地很好的女孩。 「你过年真不在厦门？」想起叶莹要给他订票的事，他至今没告诉叶旭之。 「不回，我要跟老伙计去山上会所闭关。」叶旭之此时躺在家里的床上，宋雅兰在外边跟保姆说事情。 「闭关……练到哪阶了？」 「大乘期。」谁还没看过修真小说啊。 叶鹿被时髦的爹逗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叶鹿收拾好就掛了。 林湉榆坐在桌前，用叶鹿的旧电脑查东西，叶鹿则把堆积在鞋柜边的快递盒挪进来，开始一个一个拆箱。 门口外还有，但房间内放不下，小刘每天就给他撘在外面的走廊上，整整齐齐。 林湉榆忙完转过身，看到人在地上坐着，儘量安静地拆箱，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对方那颗动来动去的脑袋和肩膀。 他把手搭在椅背上，托着下巴，就这么看着，直到拆箱完毕。 叶鹿拍了张照片发给小段：收到了。 然后把快递盒叠整齐放到安全通道的垃圾桶对面，保洁员会攒起来卖了赚点零钱。回来后又用湿纸巾在地上擦了一遍，毕竟快递盒在物流过程中会积攒不少灰尘和细菌。 「这个牛rou乾吃了能上癮。」叶鹿开了罐刚开箱的牛rou乾递给林湉榆。 他知道对方一直关注自己，他也发现自己最近都习惯了。 「有点咸，我要椰汁。」林湉榆使唤起来。 叶鹿又去外面拿了罐椰汁进来，到盥洗盆冲了下，擦乾净递给对方。 林湉榆没再要求别的，就这么吃着看着。叶鹿见房间里没什么可收拾的，就去洗澡，结束疲惫的一天。 因为有其他的商务活动，大荒原今年最后一场比赛，林湉榆差点赶不上。 他本来可以跟主办方要工作牌直接进后台的，但还是选择事先买了vip票，独自坐在宽敞的贵宾区观看比赛。 场馆全景、游戏全景、选手镜头等全部都是最极致的效果，还可以根据偏好切换真人或虚拟不同声音、语种、语调的解说，从明星到二次元角色有上千种之多，rou眼可见的版权费在燃烧。 没有错，林湉榆的声音也有。 他听了一下自己声音出来的解说，没给笑岔气。 林湉榆：我一个星盟的选手，听自己的声音解说大荒原，太抽象了。 儘管叶鹿就在下边的赛场上，手机在休息室里，但林湉榆就是想马上分享这件有趣的事给对方。 赛后採访 主持人：「恭喜rsy披荆斩棘拿下这个赛季的冠军，我想问一下nunu，成为电竞选手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获得了职业生涯第一个冠军，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感想？」 叶鹿：「谢谢主持人。其实我现在心情有些复杂，还没从比赛中缓过来，非要说的话就是打职业太辛苦了，上场之前我想过要是赢不了就退役算了。这个奖盃来得很及时，我觉得自己又能坚持下去了。」 无论线上还是现场观眾，大家都没想到他会在赛后採访说这番话。 那些对他抱着不切实际想象的人是失望的，叶鹿在他们眼里应该是又狂妄又强大的小说男主人设，叶鹿的嘴里不应该说出这么朴实的话，他们接受不了这个人设「崩塌」。 网上已经闹开了。 主持人：「那我们知道这一场比赛是今年《大荒原》最后一场正规赛事，马上就要元旦了，你有什么想要对支持你和rsy的观眾说吗？」 叶鹿没有思考：「新的一年希望wyt的观眾身体健康，希望rsy的粉丝们……希望你们平时放松一点，开心一点。不管我们是输还是赢，都不要因结果而难过。」 这番话令场下陪伴他多年的粉丝纷纷动容，谁能想象只是游戏打得好一点的普通学生会被莫名网暴这么多年呢。 而他今天夺冠了，没有借这个机会给自己贴金，反而是希望粉丝开心点，跟平日里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天差地别。 也是在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原来叶鹿什么都懂，骂他的夸他的，他都知道。 今天俱乐部没有帮他们准备庆功宴，谈祺也不让后勤安排吃喝了，直接给二队全体放假，元旦假期结束后再安排。 叶鹿本来还在发愁要怎么从庆功宴偷溜，这下好了，他可以不跟车回基地。 因为事先就跟林湉榆说过今天毛聪聪来上海，他要陪对方吃个饭，所以叶鹿出了场馆就坐上了小段的车，跟大家抱成一团。 等好不容易抽出手来，从包里翻出手机，才看到林湉榆不久之前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你坐动车到苏州。 叶鹿：为什么？ 林湉榆：家里过年要除尘，我一个人哪做得完。 叶鹿：我不相信当今身价最高的职业选手连千八百块家政服务费都掏不出来。 林湉榆理直气壮：掏不出来。 叶鹿气急给他转了两千过去。 林湉榆收了钱，但仍不打算请家政，说这钱买年货用。 「……」 凌晨三点，林湉榆在叶鹿的千人q群里刷到毛聪聪、王帅、小段、末渊、叶鹿几个人吃料理，夜游外滩，深夜咖啡屋的照片和视频。 这一晚上够充实的。 一直刷到凌晨五点，没有什么新图频更新了，关了q准备去厨房煮个水饺。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回到宿舍了吗？」 结果那头对他嚷嚷，「我下高速了，你家地址在哪？」 「我的天……」 林湉榆家在苏州老城区的一条巷子里，出租车师傅经常跑那一带，所以看到林湉榆发的定位后就知道具体位置了。 一路上热情地跟叶鹿说那几条巷子以前好几个大家族，还出过名人。不过现在旧了，翻新花费大，很多人把房子都租给了企业，现在那边大多数古宅只有外面一层皮是旧的。 「同学，那个是你朋友吗？」师傅示意前方巷子口站着的人。 叶鹿看到林湉榆站在灯光下，手里还拿着一件羽绒服，看到出租车驶近马上过来。 「对对是他。」 一下车就被林湉榆包进羽绒服里。 「钱付了吗？」林湉榆又问司机。 司机摆摆手，「付了付了，天冷回去吧。」 「谢谢师傅。」叶鹿道。 车开走后林湉榆就拉住叶鹿的手快步往家走。 林湉榆家是一栋三层老宅，就如同司机描述的，外头看起来有点年代。不过人到跟前门就自动开了，显然内里已经智能化。 进了室内，叶鹿还没来得及看环境，就被对方来了个壁咚。 他莫名其妙，「干嘛？站外头等一下你都不乐意吗？」 林湉榆看着孩子单纯的脸，松开手，又恢復一贯的柔和。 「跟我来。」 两人进了电梯上到三楼，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套间，新中式。叶鹿以前觉得厦门家里自己那个房间已经挺大了，但跟这里相比还不到一半。 林湉榆帮他把外套脱了，又将他随身的背包放进衣帽间，然后拿出新的换洗衣服、拖鞋、毛巾放进浴室里。 「我下去煮……」看了眼时间，「早餐。」 「你洗好就下来吃。」 昨晚从上海回来，下了动车他就打车去了趟超市，就怕叶鹿过来冰箱空空如也，两人一直叫外卖也会吃腻。 因身高身形相近，所以穿林湉榆尺寸的衣服也很合身，吹乾头发，叶鹿在镜子前照了照，发现自己眼袋好重。 「哦豁，海鲜面？」是自己喜欢吃的。 林湉榆本来想蒸点饺子、煎点鸡蛋培根，再做个奶油土豆，但猛然想起过去好些个无聊的夜晚，叶选手如数家珍说自己每天三顿吃的什么，他发现第一顿都是汤汤水水的。 于是就改做海鲜面。 「你没睡吗？」 林湉榆摇头。 叶鹿东看看西瞧瞧，「你彻夜扫尘？」家里看着很乾净，但这么大的地方一晚上能做完？ 「玩了一晚上手机。」看赛季mvp叶选手夺冠当夜的浮夸行径。 折腾一晚上，叶鹿也是真的饿了，满满一碗海鲜面他把汤都喝光了，最后心满意足地上楼刷牙准备睡觉。 林湉榆把用过的餐具放进洗碗机，然后也跟着上楼。 叶鹿刷了牙，进衣帽间把自己的背包拿出来，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整理，顺便把宣传单掏出来扔了。 「你拿这些做什么？」林湉榆看到有牙科的，健身馆，补习班各种七八张。 「他们早点发完就能早点拿那份兼职钱。」收拾好之后把背包放回衣帽间，出来看到林湉榆坐在沙发上望着他。 「我睡这吗」指了指那张大床。 林湉榆点头，「是我们俩睡。」 「这事要传出去，cp粉当我们已婚了吧？」叶鹿躺上床，觉得比自己厦门老家的床还要舒服。 「你怎么没想过他们已经写到生孩子阶段了？」林湉榆换了睡衣躺上床，侧身看着对方。 叶鹿扭头，吃惊，「谁生？」 「你啊。」 叶鹿张了张嘴，烦躁地抓了几下头发，「随他们去。」 外边天蒙蒙亮，林湉榆把遮光帘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