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阎王做交易

    崇华将合同改好，在酬劳上思考些许，最终定下一个数字。正集中注意力检查哪里需要改善，工位一角的细小说话声钻进了他的耳朵，定是谁又在悄悄打私人电话聊天。他循着声音悄然无息地去接近，

    蒋明亮佝在桌下，急切地说着什么，可能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已经暴露了。

    “青、青石小姐真的很对不起！我们上一级的领导不是很懂，组长已经及时发现并改正了，请青石小姐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崇华眉心一皱，疑惑蒋明亮什么时候这么能耐，居然拿到青石的电话了，但能直接跟青石谈，这是个好机会，“电话给我。”

    “噫——！组长！我——”

    没等蒋明亮惊讶完，崇华直接从她耳边夺过手机，“你好，青石小姐。”

    那边愣了一下：“你好。”

    有些熟悉的声音，但隔着话筒崇华也想不起具体是谁，只是那种傲慢的语调，令崇华有些厌烦。

    两人交谈一番，青石似乎在看过那版合同后对公司好感全无，无论崇华怎么说合同改动后给的好处，青石就是不买账。

    不强人所难，遗憾挂掉电话，他盯着那个电话号码发了会儿呆，在蒋明亮略带惧怕的委婉提醒下，将手机还给蒋明亮。

    他已经在想B方案应对了。

    袁初沛快急出眼泪，哥们要关他，还可能是他把自己弄残疾，情急之下给余不磬打去电话求救——

    “恩人，恳求您再救小弟一命！”

    鲷鱼烧：“...........还以为是要跟我谈合同的事。”

    挂——

    “我去....”袁初沛没想到她能这么绝，连救命的事都不管。仔细一想可能是自己欠考虑，应该当自己跟她开玩笑呢。

    他理了理词，然而刚打过去余不磬就给他挂了。

    “我去！！！”都没给他说的机会，“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玩儿完了！”救命稻草不接他电话，自己以后的人生要在轮椅和别野里度过了，霎地一下他脸色惨白，手抖得握不住手机。

    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到床下，他疯狂按护士铃，无意间瞅见隔壁老人床头柜上的手机。

    嘟——

    鲷鱼烧：“喂？你好？”

    “恩人，我哥们要废了我，轮椅都给我买好了，我猜他肯定又要把我拷他家里，因为他以前就这么干过，你可能不信，但这是真的，事情有些复杂，请你救救我把我从医院弄出去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讲、”

    鲷鱼烧：“哦......”那边思索了会儿，

    可能是自己急得幻听了，袁初沛居然听见那边在笑，虽然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但他现在不敢对这个人有丝毫怠慢。

    鲷鱼烧：“你加油。”

    挂——

    “喂！喂！——靠！！！”他不敢相信，这个救命恩人在他的印象里是面冷心热的那种好心人，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在井边拉住自己。

    那这个冷漠的人又是谁？

    他道谢，把手机还给老人，双目无神地倒回床上，思考还有什么人能救他——远在他方的父母不可能，年迈的奶奶更不可能，况且奶奶根本不会信崇华会害自己，等解释到奶奶相信，自己早被带走关别野里了。尤其不能让蒋明亮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直接跟崇华打起来的，而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保护不了她。

    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曾被崇华一一遣散，这些年来从未有过除崇华以外的朋友，连跟同事多说两句崇华都要对他疑神疑鬼。能求救的只有余不磬了，虽然两人交情尚浅，且她好像很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可为了自己小命，顾不了那么多了。

    护士过来帮忙捡起手机，他给余不磬发去短信[恩人，我给你包红包，你把我从医院救出来。]

    果然，一谈钱那边回得就很快——

    鲷鱼烧：[给多少？]

    “哇....怎么有这种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但只要她有回应，多少心里还是燃起了点希望。

    [500]

    鲷鱼烧：[你的命就值500?]

    “？？？”第一次遇见这种人，袁初沛算是开眼了，只可惜自己的处境别无选择。

    [1000！我就这么多了！]

    鲷鱼烧：[不信]

    “我去——你！！！——”脏话要说出口，他望了望其他床位的老人，强制冷静下来。

    毕竟自己有求于人，[大哥，好歹给我留点吧，交完住院费我真没多少了，我的命还真就值这点了]

    鲷鱼烧：[哦，既然你都觉得这么不值钱了（偷笑偷笑偷笑）]

    话没说全，他也明白这是在内涵自己：“这娘们儿！！！”他忍住又要暴粗口的冲动，碍于一只手打字确实不方便，又慢，便给余不磬打去了电话。

    谈钱后接电话倒是挺快，先入耳的是一连串令人不爽的憋笑声，袁初沛眯眼嘴微张：“你又在耍我吧？”

    鲷鱼烧：“谁在耍你？哈哈哈哈哈——”

    “那你要多少？”

    鲷鱼烧：“要钱太没意思了，我想想啊～唔.......”

    一滴冷汗从额头顺着鼻梁滑下，不要钱反而更叫袁初沛心慌，害怕余不磬要割他肾：“要...要啥，先说啊！我是不会做违法买卖的...”

    鲷鱼烧：“大家都是良民，哪儿会干那些事儿啊对不？”

    袁初沛松了口气，

    鲷鱼烧：“你肯定有蒸汽账号，账号和密码发我。”

    ——比要他命还残忍，“活阎王吧你！趁火打劫啊！”

    鲷鱼烧：“欸，作为陌生人我既不要你钱还救你命，我是活菩萨啊！现在菩萨不要你香火钱，只要游戏账号，你上哪儿去找这么公开透明的菩萨？嗯？”

    “你是个der的菩萨可彆侮辱菩萨了！一口价！一千二！我——”

    鲷鱼烧：“——我帮你叫警察。”

    “警察要是信我不早就——喂？歪！！！”

    又挂了。

    袁初沛的世界忽然变成了灰白电影，他仿佛成了孤独在病床上等死的老人，正回忆一生中的点点滴滴种种难忘，静静等待死神带走自己。

    不，他还不能就这么死，他有喜欢的人，他还没跟她过一次二人世界，自己承诺过要带她去好好玩儿一次还没兑现！

    游戏账号而已，TM的换！

    [阎王你说话算话，游戏账号给你，必须来救我。]

    袁初沛焦急等待她的回信，终于，那边弹出消息——

    鲷鱼烧：[那是自然，我还是很讲诚信的。]

    滴答滴答——病房的时钟静静走着，袁初沛静静躺着等待命运安排，或许余不磬不会来救自己，或许他能绝地重生。他细细辨着走廊的脚步，哪种是他救命恩人的，数次希望，数次失望，如果有心电仪在旁边测着，那图表一定相当美丽。

    外面小皮跟的声音再次牵起了袁初沛的期待，当那可爱的身影现在病房门口，比恐惧更深邃、比惊吓更可怖，他此刻即是蒙克《呐喊》的本身：“小明小亮！你怎么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青石小姐叫我来的，怎么？你不想我来？”蒋明亮手一叉，鼓起腮帮子。

    袁初沛冷静下来：“呃不、怎么会...”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咬牙：“回头再找那活阎王算账，小明小亮，外面有个轮椅，我现在需要转院....”

    崇华正找蒋明亮去要青石手机号码，发现她桌上便签的[三版草稿，定金30％]

    这或许是她跟青石交谈的内容，他要找蒋明亮确认，可就这一会儿的时间又不见了人。问宋茜蒋明亮的去向，还是在上厕所。

    “.........”他皱眉俯视着宋茜，而宋茜回答完后便不再抬头，一直盯着电脑。崇华以为是这对他对他心有芥蒂，就没有多想，也懒得管这么多。

    翻开手机，看见那个坐标在移动的时候瞬间坐不住了，腾然站起，吓得办公室一众抬头。

    眼睁睁看着那个坐标出了医院，他连东西都不拿，冲出了公司。

    人生第一次体验了把坐轮椅，着实不是个滋味儿，想象自己晚年时腿脚不利索，走不动了，也是这般被蒋明亮推着在公园散步。袁初沛摸上那只推轮椅的手，委屈巴巴喊：“老伴儿呜呜呜呜，我游戏账号被诈骗了呜呜呜呜呜呜——”

    “什、什么老伴！乱说话！”蒋明亮害羞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到底为什么转院啊，这轮椅是医院的吗？这么拿走会不会被骂.....”

    “不会不会，这是华仔给我买的轮椅，转院嘛.....我觉得这家医院可能不大行，换一家看看，嘿嘿。”

    两人到达另一家医院，袁初沛拼命向导诊台护士解释着自己的情况，不仅给护士听得迷迷糊糊的，蒋明亮也满头问号：“那家医院不是说你好好儿的吗？”

    护士漫不经心地告诉他几个根本派不上用场的科室，甚至有精神科，袁初沛恨不得站起来描述自己的遭遇。

    突然，身后清晰又沉重的鞋跟踏地板声激起了袁初沛的蜘蛛感应，他头也不敢回，小声对蒋明亮说：“小明小亮咱快跑。”

    “啊？什么？”蒋明亮不知所云，

    他眼泪急得快飙出来了：“快走！——”

    蓦地，袁初沛肩膀搭上一只鼓起青筋的手，

    “人家推你出来散步，怎么又要叫人家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