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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我怀了宿敌的孩子 第46节

    嘉月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一遍,继而又望向她的母亲,从她们言谈举止和服饰来看,推测她们出身高门,脑里迅速将建京蔡氏的权贵过了一遍,这才道,“你父亲是光禄寺卿蔡庸?”

    两人俱是一怔,九娘眨了眨眼,忽地冒出了一个荒诞的念头。

    眼前这妇人虽有着仙姿玉色,可眉宇间却是隐约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另她不自觉想起一个人来。

    她嘴皮子刚动了动,嘉月便伸出食指,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便拖曳着红裙,登上石阶,一转眼,便消失在九娘的眼前。

    荒诞的揣测变成现实,九娘震惊得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蔡夫人亦是盯着消失的尽头不放,凑近道,“怎么了?这是谁啊?”

    九娘扭头看了母亲一眼,嘴里淡淡地吐出了四个字,“当朝太后。”

    “什么!她……”蔡夫人瞳孔狠狠一震,惊讶程度,完全不少于九娘,更令她后怕的是,她竟然在太后面前指桑骂槐,好在她看起来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阿娘,小点声吧。”

    蔡夫人这才噤了声,将才刚得罪了大人物,这会子哪还有心思上香,于是拉过九娘从寺庙里出来,马不停蹄地家去了。

    第五十六章

    嘉月在各个殿里拜过一遍, 便在客舍里落了座,因是重阳,寺里准备了菊花糕和一些时兴的糕点, 她让人把窗都敞开, 牵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是新出的秋白茶,带着一丝兰铃的清香, 入口甘甜,回味香醇。

    她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品着, 眼睛却一瞬不瞬地关注着窗外的动静。

    当然, 她在等燕莫止的出现, 可又不止在等他一人, 若是她今日如此盛装打扮, 还不能引出几个别有用心的人, 岂不是白费功夫?

    她这间客舍就在天王殿左侧, 寺门进进出出的人尽收眼底。

    时辰慢慢流逝, 除了正常的香客, 并未有可疑之人出入。

    杯里的茶已见了底,仲夏问:“娘娘可要再续一盏。”

    “不了, 这个时辰,摄政王该过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燕莫止一身玄甲昂首阔步地入了寺,深刻冷峻的五官凛然正气,漆眸扫了一眼, 身后便骤然蹿出一群身着玄甲的羽林军来。

    “盉丘细作越狱到了此处, 众军听令, 将寺庙围起来,所有人暂且不得出入!”

    羽林军训练有素, 一下子就将寺庙围了起来,另一队则破开客舍,一间间搜捕,不放过一个角落。

    燕莫止按着别在腰间的重剑,锋锐的眸光转了一圈,这才一步一步地朝着嘉月道客舍走来。

    提前潜伏在此处的等着观看好戏的一干臣子,都被不留情面的羽林军揪了出来,所有人被押进大殿,大家面面相觑,才知道中了计。

    今日的嘉月一袭红色,带着胜券在握的悠然自得,是以,燕莫止刚进了寺门,隔着了那么远,还能一眼便分辨出她的方位。

    刚到客舍门首,门便自动从里面打了开来。

    嘉月容光四射,令人不敢直视,他长睫掩下滔滔欲念,虔惊地朝她施了礼:“娘娘,寺里所有人被捕,一只苍蝇都没有逃出去。”

    “很好。”

    他又弯唇道,“娘娘还想怎么做,臣便是你的刀。”

    “惩一儆百。”

    “好。”

    嘉月迈过门槛往外走,冷不防袖子被扯住了,她愕然地垂下头,却见一道黑影从眼前掠了过去,再仔细一瞧,他的手已负到身后去了。

    她怔了怔,以为将才只是一个错觉。

    她抬手抚平了袖口的皱褶,竟是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空虚。

    他避开了一步道,“娘娘先走吧。”

    “燕莫止。”她经过他身侧的时候,用仅有两人听得到的音量缓缓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抬起晦暗不明的眸,明知道此时时机不对,可眸光还是认真地将她的脸描摹了一遍,不肯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他听到她声音里有微弱的颤抖,就是这么一点尾音,让他的心头也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可她的脸色波澜不兴,并看不出一丝波动。

    大概……这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再度开口,他的语气已经克制了再克制,几乎听不出一丝情绪,“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那晚说的话还作数吗?”

    “当然。”他不假思索道。

    “好,我原谅你了。”

    只是不会再为一个人动心了,她心里又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燕莫止胸前那股郁悒的浊气终于一吐而快。

    “多谢娘娘愿意再给臣一次机会。”

    嘉月瞥了他一眼,并不应他,抬脚便要往大殿走去,可再一次经过他身前时,她的袖子又有了微弱的拉扯感。

    她直瞪瞪的目光飘向袖口的交接处,这回他没有放开手,而是将手上的一抹红色迅速的塞入她手里。

    “我在山脚下见到一颗茱萸长的正好,就顺手给你摘了一支,”他说完顿了许久,又补充了一句,“祝你没病没灾,光复山河。”

    “多谢祝福。”嘉月不显山不露水,握着那一支茱萸,指节微微泛了白,只是她的袖子宽大,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那一截延伸出来的红色。

    她说完,便扬长而去。

    她没有佩戴起来,不过眄了一眼,便随手将它递给了仲夏,并吩咐道,“把它收好。”

    仲夏俯首道是,却没料到不慎竟是失了手,红馥馥的果实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沾上了一层灰。

    “娘娘恕罪!”仲夏大惊失色,正要捡起来时,却听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

    “算了,不必拣了。”

    她悄然舒了口气。

    嘉月回到大殿时,见到那些身着常服的官员们,被一群玄甲重兵用长枪指着,脸色都有些惨败。

    也是,都是高门世家出身的权贵之身,蓦然被当成嫌犯逮捕起来,是谁脸上都挂不住。

    她的目光一一扫了过去,将在场熟面孔都记了起来,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要的就是他们自取其辱。

    “参见圣淑。”在场的诸位臣子自知隐藏不住,伏身跪了下来。

    其他的僧侣和香客这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地跟着跪拜道:“圣淑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都平身吧。”她泰然开了口,只见春桃已搬来了一张交椅,她略提起裙裾坐了下来,直接在大殿里升起了堂。

    礼部郎中心虚地开了口,“不知圣淑有何用意,为何将臣等都拘捕起来啊?臣等可是什么也没有做啊……”

    “对,这是不是有误会?”

    一个人开了口,其他的人都旁敲侧击地给自己撇清关系。

    “白祭酒、罗郎中,乔御史,谢员外郎……”嘉月看着那些做贼心虚的人,一个个点了名。

    被点到名的人心跳骤然停止,偏她说的极慢,仿佛钝刀子割rou一般,直到最后一位的名字被她念了出来,这才又扶了扶云鬓上的钗环道:“诸位可真巧啊,都约着登高赏菊呢?”

    大家怏怏地对看了一眼。

    “对……”乔御史决定将错就错,刚嗫嚅地动了动嘴皮子,却有另一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那笃定的语气将他衰惫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看来不是。”

    他突然反应过来,圣淑是何等精明,倘若在她面前扯了谎,也能一眼被她戳穿,于是立马改口道,“臣是陪娘子来上香的,没想到才这竟遇上了……”

    嘉月还没开口,殿外却有一道魁岸的身影悄然入内,一身刚硬的玄甲泛着寒光,身后的红色斗篷却随着走路微微鼓起,清湛的五官透着冷厉,他缓缓越过众人,径自走到她身侧颔首道,“臣已经将这座寺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没有抓到细作。”

    “细作?”燕莫止的话令全场哗然。

    嘉月淡然补充道,“前些日子被捕的清羽真人逃狱了……并且,我们的人一路跟踪他到了此处,今日是重阳,寺里人员出入大,在场的人,都有与之接头的嫌疑。”

    话音刚落,在场的臣子无一不吓得腿软,连连喊冤。

    “诸位放心,朝廷不会冤枉任何一人。”

    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是了。

    审讯排除了部分无辜之人后,剩下这些难以辩解为何齐聚在此的官员便要换了个地方重审了。

    尽管那些人连声叫冤枉,可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羽林军受了命令,押解时根本不留情面,十几人在瞬间便压入了西狱,等待提审。

    好戏演完,到了各自散去的时候,嘉月率先登上了车辇,燕莫止朝她揖了一礼,平静地目送她离开。

    这才从腰间革带掏出那枝被她丢弃的茱萸来,自、虐般的揉进了掌心,艳红的表皮破裂,鲜辣的汁液流了出来,红得似血,灼得掌心犹如针扎,可他的心迟怔怔的,竟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

    郦府。

    得知消息的郦首辅气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一把将茶杯里的热茶泼到了柳明身上。

    他戳着他的额头,飞沫溅了他一脸,“你以为你成了秉笔,翅膀硬了?连老夫也敢唬弄?”

    柳明没有丝毫动弹,只低眉顺眼道,“奴才不敢,奴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能是……太后对奴才起了疑,特地给了奴才假密信,是奴才失察……”

    郦首辅乜了他一眼,这才渐渐地平复了怒气。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郦首辅重重地吐出来一口浊气。

    蔺嘉月如此大刀金马地捕了这么多人,为的不过是震慑其他廷臣,这就是敢与她作对的下场,可想而知,明日的朝堂又是怎样的一番动荡了。

    眼下他的拥趸已被她除了半数,而今剩下的那些人,会不会还始终如一的拥戴着他?当然,他明白,这世上没有永恒,一旦受到威逼利诱,人心就会动摇。

    他已经没有拖延的资本,唯有速战速决,方能有一线生机。

    他目光转回到眼前这个任劳任怨的人来,好在他与蔺家有着旧仇,这个人暂时还是可靠的。

    他也没有其他筹码了,只能冒险一试。

    “你也不愿蔺嘉月光复大盛吧?”他一面掏出手帕亲自替他揩去茶渍,一面谆谆教导,“你以为她是一介女身,可你想过没,自她垂帘听政以来,诛杀了多少廷臣,如今只是不敢暴露本性罢了,倘若她没了掣肘,她大可废了皇帝,自己掌权登基,既然她对你已经起疑,那到那时,她还能容得下你吗?”

    柳明惶恐地接过手帕自己擦了起来,长睫颤了颤道,“奴才明白。”

    郦首辅又交待了一番,这才放他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