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言情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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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药宗重建后,为促进邻里和谐与稳定发展,落实宗主夫人的方针政策,药宗弟子们商讨出一系列的措施方法。其中帮村民看病得到了大众一致认可,成了弟子们每月固定任务之一。 陈月平日忙碌,宗门一应琐事便全落在葛芊芊与游驹身上。正逢中秋佳节将至,宗门内一下子忙碌起来,原定去白河村义诊的弟子不见踪影。游驹在百会阁忙的不可开交,葛芊芊也抽不出身,只得在垂茵殿前焦急踱步,期盼着出现一个得闲的药宗弟子以解燃眉之急。 “芊芊姑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葛芊芊喜出望外的回了头,便看到刚从神农苑归来的侠士。她宛若看到救星一般,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口,一脸急色的问:“你来的正好,可否帮我一个忙?” 侠士是个闲不住的热心肠,没有半分犹豫,即刻便点了头。葛芊芊见状笑了出来,“你怎么不问问我去做什么,就答应的这么爽快?” 少女的脸上多了两个浅浅的梨涡,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侠士见她心情好些,这才笑着回了一句:“芊芊姑娘的忙我定是要帮的,但说无妨。” “近来弟子都忙着重建药宗和中秋的事,难免分身乏术,所以原定于今日的义诊便缺了人手。侠士可否代我跑一趟白河村,请村民们莫要苦等。” 话毕,葛芊芊又从腰间掏出一枚荷包递到侠士手中,颇为担忧的说:“我知你医术不差,但我听陈前辈说,你未入药宗经脉不畅,旧疾未愈,故而不敢让你帮忙看诊,怕你多加劳累。拿着这个,若是觉得头晕眼花,千万不要硬撑,舌下含服一片,我过会儿去接你。” 荷包绣的精致,隐隐透着一股透着参香味儿。 “我哪有这么弱不禁风…”侠士虽然嘴上抱怨着,心中却还是填了些暖意。他将荷包收进袖口中,又将葛芊芊转了个圈送进了垂茵殿,安抚道:“这么多年我不也好好的吗?不用太担心我,去忙你的吧!” 看着葛芊芊忙碌起来,侠士这才踏上去白河村的路。 自铲除武家余孽,重建药宗后,侠士便暂时留在了药宗。他习惯了过去四处奔波的日子,总是喜欢到处帮忙,一来二去,长白山脚下便都记住了这个嘴甜心善的小伙子。且白河村里的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便总是将侠士当做小娃娃一般。 刚过饭点,侠士挨家挨户的敲门向众人告知情况,已经不知拒绝了多少家塞到怀里的碗筷。推拒之间,婆婆姨姨们总是能将油纸包裹的小零嘴稳稳当当的塞进侠士怀中。他走在回风谷的小路上,摸了摸怀中满溢的吃食,又揉了揉跑扁了的肚子,悄摸摸拆了块桂花糕放进嘴里。 他的幼年少了父母的陪伴,稍大一点便孤身游荡在江湖,见惯了人性丑恶,人情冷暖,却鲜少被人当成孩童对待。此刻,椴花蜜的甜意萦绕在舌尖,直叫怀中那颗跳动的心也热起来。 “哎!大侠!” 少年清脆的声音从回风谷口传来。他循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狗剩骑着村长那头颇通灵性的老牛,带着三四兜子吃食,朝着侠士飞奔而来。不好的回忆突然漫上心头,侠士只觉得额头突突的痛起来,还好老牛与狗剩亲近,虽然来去如风,但还是将狗剩稳稳当当的送到了侠士面前。 “奶奶说你忘拿东西了。”狗剩翻身下牛,将那用油纸裹得密密麻麻的吃食一股脑塞进侠士手中。“俺们这儿逢年过节就好吃饺子,里面白菜韭菜馅儿的都有,可以和游驹哥哥分一分。还有自家晒的腊肠和rou干,这些放不坏,可以慢慢吃。” “太多了…这怎么好意思…”侠士心里虽感激,却十分惶恐,说罢便想将这些重新绑回老牛身上。老牛后退几步表示抗议,狗剩也连忙去拉他的手。 “千万别客气!你每天帮俺们干这干那,闲下来又陪奶奶他们聊天,大家都很喜欢你。一点小心意罢了!” “可…” 狗剩见他面上还有些犹豫,开口忽悠道:“若你不收,那俺回去会被骂的!” 见狗剩满脸为难,侠士信以为真,又拿起了那些吃食。老牛生怕他反悔,伸头将它们拱进了侠士怀里。 狗剩见他还是过意不去,便开口提议道:“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帮俺个忙吧。” “什么?” “其实有人托俺打听个事,俺正愁怎么问呢…”狗剩将侠士拉到角落,又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一小包果干递到侠士手里,沉声问道:“哥哥你有什么意中人吗?” 侠士有些不可置信。他原以为狗剩会像其他孩子那样询问一些江湖侠客的红尘琐事,结果却没想到他问到了自己头上。 只是这个意中人,指的是男是女?自己心里可没什么中意的姑娘,只有一个傻呵呵的小伙子,此刻不知正在哪里糊花灯。侠士不知该怎么回答,思来想去也算是有,便点了点头。 狗剩倒吸一口凉气,“俺就说有吧,偏他还不信!” 侠士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狗剩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心虚的望向别处吹起了口哨,小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石子。侠士坏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些许米花条递到狗剩手里,又揽过了他的肩说道:“狗剩小兄弟,我也想托你办点事。” 侠士冲他挑了挑眉,后者满脸英勇就义的样子,没有分毫动摇。侠士便拉开自己的衣襟,怀里的大米球松子糖猪rou脯等一众零嘴争先恐后的掉了出来。狗剩瞪大了眼,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从侠士怀中掏了点猪rou脯嚼了起来,含糊不清的答道:“俺答应他不说的…只能告诉你他是你们药宗的弟子。” 见侠士还想问,狗剩连忙摇头,“俺一句都不会再多说了!一句都不会!” 突然,回风谷口旁的那颗参天巨树传来一声响动,树叶簌簌落地,浇了狗剩与侠士满头。侠士一惊,下意识将狗剩护在身后,飞快抽出袖口中的百草卷。 蓄力的商陆缀寒将要打出去,便见一只胖狗从树上滚了下来,又带下来一堆落叶。它尴尬的瞥了侠士一眼,低头舔舐起自己黄白色毛皮。狗剩感叹道:“没想到这只大黄吃的这么肥。” 侠士却还是放不下心,抄起家伙绕道树后,见地上唯有一簇红景天花,在空旷的草地上颇为显眼。他心生疑惑,来不及细想就被狗剩打断。 许是害怕侠士的“糖衣炮弹”,狗剩火速的飞身上牛,像离弦之箭那样窜了出去,完全看不到影,只留下狗剩回荡在空中的匆匆告别。 令江湖客垂涎的赤兔恐怕都比不上此牛。 侠士耸了耸肩,便开始原路返回垂茵殿。 越是接近垂茵殿,越是可以看到道路两旁那约莫十二盏的形状各异的花灯。此时,圆月散发的清冷月光与这些花灯投射出来的点点烛光,伴着夜间萤火,照亮了侠士此间走过的所有路。 这许是乱世之中难得的太平。 侠士心有感慨,却被一只手揽住了肩头。游驹抱着满怀的尚未开花的花骨朵和会开花的草药,邀功似的问道:“那一路的花灯如何?” 看游驹一脸得意的样子,侠士扫了眼他怀里的花,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红景天,心下了然。他强忍着笑意,颇为夸张的赞叹起来:“不知是哪位小公子鬼斧神工般的手艺,让某流连忘返。” “是谁呢?是心灵手巧的游公子,还是那只回风谷树上的大黄?” 侠士偏过了头,脸颊缺被游驹额前的碎发蹭的发痒发红。他刚想躲开,又被身后那人拉进了怀里,侠士的背脊贴在游驹的胸膛上,已经分不清是谁逐渐加快的心跳,如擂鼓般震耳。 游驹将头埋进了他的肩上,闷闷的回答道:“这花灯就当是做给你…和你的意中人看的吧。” “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我刚巧路过而已,若是我不听,也不会知道你背着…兄弟有了暗恋对象。” 怕他再追问下去,侠士眼疾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块桃酥,堵住了游驹即将宣泄出口的满腔怨言。游驹的表情看上很委屈,愤愤的嚼了两口,最终还是因桃酥酥松细腻干而不焦的甜软口感柔和下来,乖乖跟在侠士身后进了垂茵殿大门。 垂茵殿内灯火通明,游驹这才注意到侠士鼓鼓囊囊的衣服,好奇的戳弄起来:“芊芊师妹说你去白河村传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白河村采买呢。”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正好,先让你挑。” “什么?” 侠士笑着,像哄狗剩那样又一次拉开了自己的外衣,却没想到出了差错,连带着里衣也被他自己扯开。白花花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被烛火照着,胸前的两颗红樱竟多了几分旖旎之感。 游驹此刻哪里看得到点出来的蜜三刀大米球,入眼尽是姣好的腰身与胸膛。他先是呆愣在原地,紧接着连脖子都红了个透,飞速的拉紧了侠士衣裳。 “你做什么!” 侠士只觉得胸口一凉,又见游驹的反应,脸霎时间也红了起来:“你别误会!” 葛芊芊刚从门口进来,正巧看到两人潮红的双颊,侠士不整的衣衫和游驹慌乱的神情。她飞快的转过了身,大声提醒道:“不可以在垂茵殿做…做奇怪的事!不然陈长老会生气的!” 游驹反驳道:“你想什么呢!我和侠士可是清清白白的!” 葛芊芊脑中的奇思妙想着实冲击到了侠士。他的心跳得飞快,将怀中的糕点尽数搁在桌上,随后拉好了自己的衣衫,偏过头不敢再看游驹的脸。 而一旁的葛芊芊显然不信游驹的片面之词。她皱着眉头,狐疑的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扫过桌上散乱的花骨朵时,葛芊芊惊呼道:“游师兄!你这花环怎么还没开始编啊?” “这不是正打算开始吗。”游驹话毕,便飞快行动起来。只见他抄起两根蔷薇花枝,将其随意捆在一起,又将柳条掺在其中,分成三股,层层叠叠的摆弄起来。 眼看着花环编了又散,散了又编,稚嫩的花朵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侠士看不下去,想要出手帮忙,却被游驹一个后仰躲开。 因为惯性,他整个人栽进了游驹怀里,而游驹也被侠士的重量压倒在地板上。葛芊芊见状啧啧道:“你们两个…我是不会再相信你们说的话的。” 侠士只觉得浑身像火烧一样,他急匆匆的从游驹怀中爬起来,逃也似的坐到了桌子对面。游驹也没说话,遮掩般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好叫人看不出来面上消不下去的温度。 葛芊芊的视线从两人之间来回流转,她像是看透了什么,嘴角轻微上扬,随即拉着侠士解释道:“我听爷爷说,相传,最早的阿占特部落有一位骁勇善战的勇士。他为了求娶自己的心上人,便向各家寻求祝福,得赐花朵,编成花环,在月圆之夜送出。当晚玛鲁神现世,为两人给予了最美好的祝福:只愿他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如蜜似糖,白首相随。” “花环对这里的人来说不仅仅象征着誓约,更是一种期盼,所以游师兄才会这么认真啦。哎呀不管他了,来尝尝我做的桃胶牛奶!专门给你准备的。” 葛芊芊笑盈盈的将手里的碗盏递到侠士手里,而侠士心中却咯噔一下。 游驹…有心悦之人了? 他的心中此刻百感交集,被动的接过了葛芊芊递过来的碗,又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桃胶牛奶送入嘴中。桂圆的圆滑软嫩的口感与牛奶的醇厚交织在一起,竟勾的侠士的肚子叫了起来。 他本就嗜甜,美食在手,脑中的繁杂思绪顿时烟消云散,待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一大碗桃胶牛奶后,葛芊芊眼睛亮晶晶的,撑着头咯咯的笑了起来:“我还感觉自己做的不好呢,看到你喜欢我就放心啦,多亏游师兄出的主意!” “这东西费时费力,寻常跑江湖倒是没机会吃到,还要多谢芊芊姑娘呢。芊芊姑娘手艺好,再来几碗我也吃得下。” 听到二人其乐融融的对话,一旁的游驹气鼓鼓的插嘴道:“怎么之前我做给你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夸我。” 侠士无奈道:“如果厨房没着火的话,我一定夸你。” 游驹理亏,又去摆弄花环。他的手上没收住力,又弄折了一小簇红景天,葛芊芊痛心疾首的拍了下他的手:“这是今年长势最漂亮小景!游师兄温柔点儿!” 为转移葛芊芊的注意力,侠士将手里的包裹一股脑的塞给了她。她的表情有所缓和,看向侠士的目光也温柔了些。 “我正愁饺子包的不够多呢。”葛芊芊吐了吐舌头,“每次都要你来帮忙,我得赶紧去用面粉撒一遍饺子,不然它们会粘在一起的!” 看着葛芊芊火急火燎的出了垂茵殿,侠士也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也背着兄弟有了暗恋对象吗?” 比起满心的疑问,他更多的是沮丧。他与游驹相识经年,看过繁华盛世,也走过烽火连天,两人自相遇后便不离不弃,若说没有一点心动那定是假的。正因无法言说的心动,才会如此难过。侠士有些发愣,沮丧之余却也开始羡慕起那位能得游驹青睐的女子。 “我那是…等等,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游驹上一秒还忙于手上的活,下一秒抬头便看到侠士咬着下嘴唇,满脸痛苦的模样。侠士尚未修习药宗功法,故而经脉未稳,此刻游驹权当他是旧疾复发,连好不容易编起来的花环也不在乎,草草的扔在一边就去拉侠士的手。 游驹的脸骤然在侠士眼前放大,侠士面色添了点无足轻重的红润,浑圆锃亮的眼珠则躲闪着心上人的目光。他慌张的撇开头,尴尬的笑道:“我哪有那么病秧子?这病可是宗主和长老一起会诊,每天去神农苑和百会阁都会被拉着诊脉灌药,小祖宗,莫要再担心了。” 游驹的眉头少见皱了起来,带了些不满的哼了两声,“每次你都这么说,上次还不是在去疾院晕倒了?” 他嘴上嘀咕着,手上却不敢用力,屏息凝神去探侠士的脉,见侠士的的脉息真的无碍才松了口气。这人情绪来的快,侠士也不与他争辩,轻声问道:“看你这么上心,你应该很喜欢她吧?” 游驹没想到侠士会这样问。他脸上莫名添了抹绯红,眼神犹犹豫豫的望向侠士,语气却异常坚定的回答道:“与他相逢红尘,是我平生最大幸事。我对他也可称得上是…一见钟情。” 此刻的游驹难掩面上的柔情,谈到那人嘴角便止不住的上扬,倾洒而出的也尽是一些流光溢彩之词。 应当是喜欢到了极点,才会满心满眼都是他。侠士真心为游驹高兴,却突然感觉心中空落落的,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而游驹还以为是自己惹他生气,急匆匆凑上去安慰人。 “怎么这么不高兴…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况且你不也瞒着我吗?”游驹牵起了他的手,像哄小孩一样来回甩弄着,又将脸凑上去,抵着他的额头道:“好哥哥,别生气,我原本打算明天晚上告诉你的,再等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