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 举动一切无心
一百四十 举动一切无心
经过了几天的比试,原本的四十八名各家好手现在只剩了六位。 今日是最后决一胜负的日子。众人齐齐聚于山脚下。 决试的规则是这样的:比试开始时会往山里放一只耳朵绑了红布的兔子,诸位英雄们需互相抢夺这只兔子,并抱着兔子登到山顶。诸位英雄可以任意出招,但不得伤了兔子分毫。若有人伤害兔子则直接淘汰出局。 待一切准备就绪。一声震耳的锣响后,六位武者们纷纷施展轻功,落于树梢上依次跳着往山里追逐一抹白色。 此时的观众有两种选择。要么直接一气飞去山顶上,那里有为诸位备好的凉亭。众人可坐在亭子里边喝茶边赏景,慢慢等待获胜者。要么也可以跟着武者去林中观战。因为六人身边全程都有高手在旁监督,所以也不怕有人帮忙作弊或者捣乱sao扰。 等到了这个时候,围观的无关人等已经少了很多。被淘汰的门派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下几家领头的门派还在。比试开始后,众人也跟着往山上飞去了,山下只剩了梁曼几人。 司景没有武功,梁曼不会轻功。他们两个想上山,只能靠腿苦哈哈地自己爬。 原本宋临天拉着梁曼要带她一同飞上山,但梁曼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毕竟掌门还在这里,她单独和别人先上去不好。最后她还是决定留下来,和掌门司大人一起步行上山。 虽然比试的范围是有限的,但这座山实在是广袤无垠茫无边际。 为防迷路,她与云凌司景一起,三人顺着条常被人走的小道慢慢爬。 爬山对现在的梁曼来说基本已经不成问题了。虽然六合山也够高够陡峭,但这点程度对于太初峰值山的那些日子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她和司景边走边聊天,掌门跟在后面。还没走到山顶,梁曼倒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司景明显开始气喘。 梁曼尽量放慢脚步。可司景的脸色越来越差,梁曼有些担心。她提议要不要先休息休息,但司景坚持说不用。 又走了一会儿,司景脸全白了。 他扶着树大口喘气,胸腔像在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响。司景脸上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浑身都在不断发抖。 梁曼有点慌了:“司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掌门,你快来…!” 司景扶着树努力喘匀气。他试图向她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梁姑娘。云兄,不必担心…” 结果话刚说完,他两眼一掀晕了过去。 司景醒来时,他躺在一个小亭子里。 蹲在一边的梁曼终于松口气:“司大人,你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让掌门带你下山好好看看郎中啊?” 司景茫茫然地坐起来。反应了会儿后,他摆摆手:“嗨…没啥事。我歇一会就好了。” 梁曼担忧道:“真的没事吗?”刚才他晕倒后,浑身震颤手脚冰凉,明明走了那么久的路,但全身上下却是一点汗水也无。简直就像个活死人一样。 梁曼给吓坏了。她怎么叫司景也叫不起,只能慌乱地拽着掌门让他赶紧带他下山。云凌过来搭着司景手腕给他输入些内力。过了一会儿司景才悠悠转醒了。 司景听完却全无什么反应。他坚持说自己无事不必下山,两人也不必担心。梁曼猜想,他定是不愿拖累麻烦两人。但奈何劝不了他。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再让司景动弹了。三人坐在亭子里,一起歇了歇。 半响,却听上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不停喊道:“前面有人吗?前面有人吗?” 梁曼从亭子里探头一看,来人是罗怀。他脚步匆匆,边喊边往山下跑去。 梁曼伸一伸手招呼他:“罗少侠怎么下来了?比试结束了吗?” 罗怀见到是梁曼等人,终于缓了口气。他急急道:“梁姑娘,司宗主,云掌门,三位快快!啥也别说了,大家快随我一同下山吧!” 梁曼跟着慌忙站起,她不解道:“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这样慌张啊?” 罗怀严肃道:“梁姑娘说的一点没错,可是发生大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 原来从上京皇城传来消息:天子驾崩了。因着六合镇地处偏僻又交通不便,所以等消息传来这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 就在刚刚。比试开始后,六合镇的衙役才派人上山通知了张老宗主此事。 本朝的规矩是:圣上驾崩,举国大孝天下缟素。百日内不得作乐,七七内不准屠宰,一个月内不得嫁娶。罢饮宴,戒百戏,禁祭祀。违者轻则下狱,重则斩立决。而武林大会也在此禁令之内。 司景诧异道:“怎会如此突然?圣上虽年逾六旬,但几年前我曾远远见他一面。当时感觉陛下的身体甚是硬朗啊…” 罗怀摇头:“那衙役没有讲,弟子也不知情。” 梁曼问道:“那比试怎么办呢?都到最后了,比了一半戛然而止,还是挺可惜的。” 罗怀也惋惜道:“是了。可这也没办法,毕竟是掉脑袋的重罪呀。就算比出个胜负来,赢家也不敢说出去。” 说到这里,罗怀左顾右盼地四处望望树林子有没有旁人。他偷偷摸摸对三人小声道:“不过我听说,师兄一直稳占上风呢…若没有意外的话,魁首定是我家师兄的…!” 司景苍白的面上微微露出一点高兴。但嘴上还是道:“你小子。什么魁不魁首的…现在可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据罗怀所说,山顶的其他人已经走光了,而比试的几位好手们也都下山了。 而宋师姐和唐师兄已经被师父安排去镇上给各位准备素服白衣了。毕竟诸位武林好汉们身上着素的并不多。若是诸位回程路上被人发现穿的太过花哨,那也是项重罪。 因为知道只有司景等人没用轻功,所以师父嘱他沿着这条山路下来,寻他们三人一起下山。 梁曼顾忌司景身体,就推脱说他们三人在这歇歇脚再下去。罗怀也惦念着山下师姐师兄那里还有一堆事要帮忙,所以他也不好在此停留闲聊。和梁曼等人简单道别后,他又匆匆去了。 罗怀走后,司景有些坐不住了。梁曼猜测,皇帝突然去世,泽阳县内应该也有不少的事要忙。这个紧要关头县令本人却不在府衙坐镇,司景多少会有些不放心。 三人商量了一下。因为司景依旧拒绝云凌帮忙,所以他们准备即可动身步行下山。 可刚站起来,就又听头上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 这一次来的,却是些不讨人喜欢的不速之客了。 前面领头的那个梁曼已经见过了。头戴黑巾,身形高瘦,留着撮一字胡,作一身文雅的先生打扮。来人正是混元门门主——逍遥隐仙殷承。 殷承背着身走得闲庭信步,身后跟着一帮黑头巾的弟子们。 见到梁曼等人,殷承一脸讶异:“咦?怎么云掌门还在这里没走,可是不知道上京的消息吗?”他一开口就是直接把另外两人忽略掉了。 因为对方人多势众。梁曼回头看了掌门一眼,见对方没有张口的意思,她谨慎地按照表面礼仪抱了抱拳:“回殷门主。我们和掌门正要下山。” 殷承身后的一位弟子出列厉声呵斥:“太初峰一点规矩也没有吗!我们门主在和你们掌门说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 “哎!别对小姑娘这么大声。”殷承挥了挥手,那位弟子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殷承并不理会瞪眼的梁曼,仍是对云凌道:“殷某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好心提醒云掌门一句。这林子呀路不好走,一会儿下山,云掌门可得小心些。” 一旁背身靠着柱子慢慢坐下的司景淡淡道:“多谢殷门主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殷承顺着声音看过去:“哟,这位是…?怎么有些眼熟啊,难道是司宗主吗?”停了停,他装模作样地惊喜道,“哎呀!真是司宗主,可是好久不见啊。” 司景随便地拱一拱手:“是。殷门主,好久不见。” 殷承对于对方的敷衍态度一点也不见恼。他笑一笑,继续背着手悠游自得地往山下去:“好啦好啦。时候不早了,殷某先告辞了。诸位,我们下次再见。” 殷承往下走,身后的几个弟子们也跟了上去。 不知是哪几个弟子故意在后面用不大不小地声音议论:“这就是那个武功全废的武林盟主?” “什么武林盟主!看看他自己还有脸提这事吗?当年不知道诓骗了多少人给他卖命!到现在都有无数人家对他恨之入骨呢!” “他怎么有脸出来?他自己倒是伤好了,可当年的九转盟全盟上下都惨死于连夏之手啊!” “也就能和没规矩的太初峰混一块了!你们谁见过他当时号令江湖的威风样子?如今看看他当年的那些朋友,谁还愿意理他?哼哼,一朝跌落泥塘,天之骄子转眼变成人人避之不及的过街老鼠啦…” 走在最前面的殷承微微一笑,却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 梁曼忍无可忍。 她高声道:“掌门大人,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逍遥隐仙吗?天呐真是没想到!果然越没有什么就越喜欢把什么挂在嘴边!什么逍遥隐,根本就是不逍不遥不隐。依小的之见,他不该叫逍遥隐仙,他应该改名叫小心眼仙才贴切!” 司景诧异地看过来。看到抻着脖子往亭外大喊的梁曼,他不由得轻笑。 几个混元门弟子已经停下脚步愤怒地回头看来。 梁曼丝毫不惧,继续大声道:“宗主大人,敢问殷门主的这个名号到底是谁给起的?小的猜,一定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吧?——什么?你问我为什么这么猜?嗨,这还用解释嘛!如此一个虚伪刻薄装腔作势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谁会为他起个如此名不副实的名号呢!…” 几个弟子脸都黑了。 有几人正待向梁曼发作,前面的门主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快走。 等走出一阵,殷承才停下脚。 大弟子元丰站出,高声急道:“师父!让弟子去!弟子去给那个死丫头点颜色看看!” 殷承皱眉:“别吵!” 紧接着就是一个凌厉的巴掌狠狠落在元丰脸上。 元丰被强劲的掌风扇倒在地。一旁脸颊立即高高肿起,口角也立即溢出鲜血。 他晕头转向的躺在地上,没弄懂发生了什么。众弟则子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出声。 转眼间,殷承却又蹲下身亲自扶元丰起来。 他心疼地用袖子为他擦了擦嘴角:“抱歉,打疼了吧孩子?为师刚刚心情不好,下手重了些。” 元丰低头:“弟子无事…师父别生气,一切都是弟子的错。” 殷承拍了拍他肩,慈爱地说:“好孩子。” 殷承转身对众人朗声道:“为师知道,大家和韶儿都是情同手足的师兄弟,你们都想好好为他出口气,这次出山咱们也是专为了这个来的。” “所以大家先别急,”殷承轻笑一声,温声细语道,“一切,为师早就安排好了。笑话有的是,这次一定让大家看个够。” 殷承捏起指头,放在嘴边对林中打了个呼哨。 听到远处传来的簌簌风声,殷承微微一笑,挥手带众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