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书屋 - 耽美小说 - 爱神眨眨眼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又往炭炉里扔了两颗芦柑核,搓搓手指,芦柑吃完了,我眨巴眨巴眼睛看和因,吞了吞口水。和因敲了下我的脑袋:“还得管住自己的嘴!”

我又点头。

临下山前,师兄送了我一尊木头转轮王,我一手恰好能握住。师兄说:“我看你总画他。”

我开开心心地收下了,又有点舍不得师兄,我和师兄说:“下回雕个你自己吧,我也总画你啊。”

师兄笑眯眯地拢着手和我说话:“我有什么好画的,脸上那么大一块胎记。”

大家都说师兄就是因为脸上的胎记才被爸爸mama抛弃了的。我想到这件事就要掉眼泪。我哭着拍师兄的胳膊,说:“师兄,你等我回来啊,等我回来我就补考,我考第一名,我和你学木工。你等我。”

师兄擦擦我的脸,和我挥手,我也和他挥手,转身走出好几步了,我回头看,师兄还站在原地,我又朝他挥手,他又朝我挥手。我觉得他像在笑,因为隔得远,我看不清。我记不清了。

我把师兄送的转轮王贴身带着,我觉得它好暖,我每次掏出他看,掏出他摸,我就奇怪怎么有木头天生这么暖。

咳,我都忘了天再冷,人的身体也是暖的,是我自己的体温把它捂暖了。

人的忘性真大,人也真容易为了一点半点地开心糊弄自己,没人想明明白白地活着,活得太明白就成佛了,佛在人间是待不下去的。可人间有好吃的,好玩儿的,红花绿草,换我,我不愿意成佛。我就在人间稀里糊涂地活。

冬天山下的村子办丧事的确实多,那年冬天,我学了个新词:喜丧。说的是人活到儿孙满堂,有人养老送终,牙齿掉光,皮皱rou干,撒手人寰,那就是喜事了,是得欢欢喜喜cao办的。师叔们里有会吹唢呐的,走在丧事队伍最前头,吹唢呐,我们走在最后头念经。就念往生咒。有的人家点明要听的,我还念不来,就混在师叔们里面动嘴皮子。和因和尚说得没错,办丧事的人家看到我,本来哭成个泪人的,都要擦擦眼泪,看我几眼,大姑娘们议论,说这个小和尚长得真机灵,怪可爱的。

还有人来逗我说话。他们问:“小和尚,你有法号吗?”

我说:“法号尘匀。”我还写给他们看是哪个尘,哪个匀,装模作样地说:“大师父说,要我修为人匀称,匀和。”

那些问话的人一个看一个,一个个都笑,摇着手指说,这个小和尚有慧根哇!

丧礼上很多人哭,吃白事饭的时候很多人笑。这就是喜丧了。

我在这些丧礼上收了好多糖,我每天只吃一颗,存了许多下来,我要带回去给师兄。

我们路过了春城,但是春城没死人,没人要办丧事。我坐在小面包车上往下望,春城是被群山包围的一座村庄,冬天,草木枯萎,它像一个睫毛很长的人的眼窝。

我在本子上画了画它,我还画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我的本子是一次办丧事的时候一个女人送给我的,她是老师,我从别人的闲聊里听说了之后,她吃完白事饭走了,我就跟着她走。走到她家门口,她注意到了我,问我:“小师父,你迷路了吧?”

我点点头。她说:“你上我家坐坐,我去找你的师叔们过来。”

我进了她家,她一个人住,桌上放了好多作业本。我翻了翻,翻到一本空白的笔记本,我在上面画画。

女人把这本笔记本送给了我。

车上,一个师叔问我:“尘匀,你画什么呢?是你爸爸和mama吗?”

他说:“春节到了,他们就来了。”

我揉了揉眼睛,师叔说:“熬过这十年,你以后的人生是有大福报的。”

我问师叔:“师叔你多大了?”

师叔说:“我四十一啦!”

我说:“师叔,你也是小时候被爸爸mama送过来的么?”

师叔笑着说:“我是自己来的,当和尚比当人没意思多了。”

“没意思?”

“对啊,人活着总是想要很多乐子,想要很多意思,意思多了就没意思了,还不如当和尚,修因果,无因也无果。”

我听不懂了,困了,抱着我的笔记本,和装满糖的小包睡着了。

我还画花,画草,画树,闲着在本子上画,睡着在被子上画,我们给人办丧事,常常通宵达旦,不是睡在别人家就是附近找个庙,我那时候才发现只有我们庙里的观音是一百个脑袋的,我讲给别的小和尚听,他们还不信,我就画给他们看,我画得不好,画得丑了,他们更不信了,说我画的是一百个脑袋的毒蛇。我气死了,骂他们心里有毒蛇,看什么都是毒蛇。

后来,我回到云缘寺的当晚,在床上躺了会儿就溜了出去。我想去大雄宝殿,走到半路,感觉有人跟着我,我没回头,继续走,摸进了大雄宝殿后,我躲到了门后头去,等了一会儿,眼看钻进来个小秃脑袋,我扑上去就把这个小和尚按在了地上,借着外头扫进来的月光一看,看到一双斗鸡眼。我问尘凡:“你跟着我干吗?”

尘凡说:“你半夜不睡觉不去伙房偷吃的,来大雄宝殿干吗?”

“哦,你这个小王八蛋,又想去告我的黑状!”我说。

“你才是小王八蛋,呸!”

“好啊,你在佛祖面前说脏话!”

“你先说的!”

我说:“我是来拜佛祖的,我要画她,我要好好画她!我带着诚心诚意,佛祖才不会介意我的脏话!”

尘凡问我:“你干吗那么想当木匠?”

“你管得着吗?”我松开了他,站起来,走到观音像前,我问他,“那你想当什么?”

尘凡说:“当大师父啊!住持和尚!”

我说:“你能有点出息吗?”

“当木匠就是有出息?”

当木匠是没什么出息,但是能和师兄待在一块儿,要出息好像也没什么用。我没说话,我才不稀罕把师兄的事情说给尘凡听。我翻身上了供桌,跳到观音像身上,一口气爬到了她的肩上。尘凡在下面直喊:“好啊!你污辱……你污辱观音大士!!”

我翻个白眼:“你没听大师父讲课吗,佛像都是虚的,假的,佛祖在心中!就你这修为,猴年马月才能当上住持和尚?“

尘凡气得直跳脚:“我去找大师父!你等着!!”

我说:“你去啊,你去了我就说你也爬了观音像。”我往观音像另外一边踩了几个脚印,指着说:“喏,你的脚印!”

尘凡急了,匆匆忙忙爬上来那衣服擦脚印。我看得直乐,尘凡擦着擦着擦到了观音的一颗脑袋,那是一颗老婆婆的样子的脑袋。师兄说,这个样子的叫老妪。尘凡擦着那老妪的脸,头一低,哭了起来。

我看他,他撇过头去,抹眼睛。他低低地说:“她好像我阿嬷啊……”

我扶着我手边的一颗观音脑袋,那是个女人的样子,年纪不小了,眼角有皱纹,嘴角翘起来,像在笑。我摸着她,靠着她。

我还记得她。

她的眼睛是杏仁形状的,她的耳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