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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愣了愣,随后,声音难掩激动:“只有一种解释,6区超声驱散仪应急程序成功启动了。”诗人:“哇。”陆沨继续拨通讯:“审判庭,陆沨,请再次确认6区一切正常,请确认驱散仪正常工作。”“确认一切正常。”接线员的声音甚至有一丝疑惑:“上校,是出了什么事吗?”“是。”陆沨的回答简短直接:“立刻升起隔离墙,确认物资供应,准备应急收容。”“是!”“霍华德。情况有变,全城向6区避难。”“好。”那边道:“城防所负责人员救援转移。”“收到,”陆沨道,“审判庭负责人员筛查。”“有劳。”这则通讯挂断后,陆沨再次拨打了一个号码,安折注意到这串号码格外短。“主城,统战中心。您好,陆上校。”“审判庭,陆沨。请求全城审判权限。”“请给出预期死亡率与执行时长。”陆沨这沉默三秒,道:“百分之六十,五天。”“请等待。”“全程审判……”安折听到身边的诗人喃喃道:“这不就是……”肖老板目光直直望着前方,道:“审判日。”五分钟后,通讯器中传来声音。“允许执行。”“是。”车头调转,驶向6区方向。一路上,安折觉得陆沨格外沉默。当他们进入5区道路时,前方停了一辆城防所的巨大装甲车——装甲车顶临时安了一个丑陋的超声仪,正在救援建筑中的居民。陆沨在装甲车下停下,打开车门。“我去开会,准备审判日。”他道:“你们跟城防所。”安折只能盲目听从审判者的命令,直到被城防所士兵塞进装甲车里,他才猛然响起,自己又忘记把衣服还给陆沨了,而陆沨居然也没有要。来不及再出去找陆沨,一声闷响,装甲车车厢关闭,光线消失,朝6区方向驶去。昏暗中,周围到处是人的肢体,诗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另一只手抓紧了肖老板的袖子。车厢微微晃荡,闷热潮湿的空气里,不知哪里传来哭泣声。“你听见了吗?”诗人轻声道:“这次审判日,预期死亡率是百分之六十。”安折道:“嗯。”“我有点害怕。”诗人道:“我们会活着的。”安折不知道,他确实有点紧张,但不是因为审判日,是因为被虫子叮到的那一口。诗人似乎感到了他的僵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怕,先睡吧。”安折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车厢的微微摇晃很容易让人进入梦境。世界渐黑渐沉,他眼前忽然浮现一幕。大地,风,模糊但广阔的视野,奇怪的波动,不是人类所能看到的。他在飞,周围是风,他的身体很轻盈。在飞向什么地方?他看见了,一座模糊的灰色城市,有温度从那里传过来——一个激灵,安折猛地醒了。他茫然望着前方的黑暗,方才那一幕太过模糊,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相似的场景他遇见过,在深渊的山洞里,当他的菌丝吸收了安泽的血液,扎根于安泽的内脏和骨骼——人类的知识就那样浮现在他的眼前。安折轻轻喘了一口气。*灾难突如其来,也像这场突如其来的审判。夜深了,6区的门口,昏黄灯光寂寂亮着,黑色的人群沿着隔离墙排成一道长蛇,绵延到视线的尽头。昆虫的振翅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可以想象它们是怎样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座城市,如同注视一座能够繁衍后代的温房。与此同时,轰隆隆的车轮。履带行驶声与地板被重型装甲碾压的颤动也传过来,军方正在源源不断从各个居住区域救回居民,同样担负起运送居民职责的还有轨道交通列车。有时候列车中会混进虫子,但他们顾不得了。这些居民到达6区外围后,就被排在队尾,等待审判。队伍是一条黑色的河流,数不清有多少人,他们缓缓向前移动,通过审判后,就可以进入安全的6区。机械广播一刻不停强调着“请大家遵守排队纪律”“请大家耐心等待”之类的话。队伍中偶尔会有惊叫声响起,一个活人在众目睽睽下产生变异,队伍周围巡逻的士兵会立即将他击毙。几声枪响后,人群也由最开始的躁动变为死寂。他们前进的速度非常缓慢,没有人愿意上前,然而士兵又在时时驱赶。但枪响最主要的来源并不是队伍的中央,而是隔离墙的城门。“一百年了,”一位老人道:“审判日又来了。”老人牵着的那个九岁的男孩抬头惊惧地看向自己的长辈,却没有得到任何一丝值得一提的安慰,老人眼里全是空洞,只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在外面,是虫子在杀人,他们被从虫潮中救出,到了6区,是人在杀人。上帝审判世人,尚且有善恶作为依据。夜色更深,远处传来苍茫的风声,像遥远的海潮,6区是汪洋大海中唯一的孤岛。一声枪响,安折前面有一个人倒下了,两个士兵把他的尸体拖走,每个居住区域都有一个巨大的垃圾焚化炉,现在它承担起了尸体焚化炉的作用。又是枪响,又一个人倒下了。队伍不断缩短,被杀死的人比通过审判进入城中的人多。队伍不断前移,安折看见了这次审判的构造。首先是一个缓冲带,由卫兵紧紧把守,假如这个人已经出现了rou眼可以辨别的变异特征,士兵会首先将其击毙。第一关通过后,是四名分布在隔离门两侧的审判官,每个人都有一票否决权,可以随时开枪杀人——只要他认为这人不是人类,不论他的同僚的判断是否和他一致。他们开枪所杀的人大概占所有死人的四分之一,被产卵和被咬伤不同,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很多人感染的特征都没有明显表现出来。更多时候,他们对视一眼,放这个人通过。这时候那个人就会走到血腥最浓的地方,面对最后一个关卡。陆沨。——并非是正襟危坐或垂手肃立的郑重姿态,他依然是那样略带懒散地倚在门下,似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枪,他就用那把枪行使最高,也是最终的审判权。又是枪响,他处决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那孩子倒下后,眼睛还在死死看着他。一个审判官脸色苍白,喉口抽动,躬下腰去,努力抑制干呕。陆沨的眼神淡淡往那边一扫:“换人。”审判官被士兵搀走,短暂的交替时间内,没有人接受审判,穿着白色衬衫的城务所人员上前,给每位审判者拿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