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门书屋 - 高辣小说 - 欢天喜帝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语中带怒含恨,说罢,甩袍便要离去。

却不料狄风在他身后稳稳道:“我不会回京。”

宁墨停下,回身看向他,怒色满面。

狄风黑眸微闪,看了他半晌,才低声道:“求请领军长驻此地的折子,我已着人送去京中了。”

宁墨口稍开,眉毛高挑,面上尽是不信之色,“你……”

狄风却不再开口,撇过脸,走到帐中牛皮前,慢慢屈膝伏地,拾起先前扔下的笔,重又过了清水蘸墨,一丝不苟地描画起来。

地上那展阔牛皮之上,画的正是秦山以西逐州地貌,狄风多日来遣人四下勘访,欲要重绘邰涗疆界。

宁墨看着他,怔了许久,才猛然开口道:“她绝无可能会允你之请。”

狄风不抬头,又是良久,才低声答道:“她会。”低眼,攥拳,半天才又道:“除了我,眼下再无旁人敢领军留此。我清楚,她亦明白。于国事上,她是明君。”

宁墨默然,心中略转,便知他所言何意。

此次瘴疫恐摄人心,朝中诸将没有一人肯甘心率军来此地驻防,若非大将重臣,怕是稳不住这十几万大军军心。

再,十日前邺齐军于阳州大败南岵齐王,而后寿州又降,本以为贺喜会趁势领军直上,取南岵京北诸州,却不料他按兵不进,留朱雄率十二万大军,总衔所占南岵诸地一切军防事务,自己领三万亲军归京,五日前抵邺齐燕平后,再无动静。

贺喜多年来行事从不循例,谁也不知他此举何意;外加中宛援兵已下,四国大军分于南岵三面而驻,战势瞬息万变,若非稳沉名将,怕是应付不了将来急变。

种种之事,说来算去,也只有狄风能负此任,领军驻守于秦山以西。

宁墨心中既已明了,火气渐渐消了些,只是看着狄风,却不知能开口说什么。

狄风心中对英欢如何,他又怎会不知,只是没想到狄风竟真能尽忠若此,事事以国为先,以她为尊……全然不顾自己将来会面临怎样的苦境。

二人皆默,帐中空气似是凝住不动,喘息愈难。

各有各的执拗,各有各的自傲,心系于一人,却行背于两端。

帐外风起,秋至天渐凉,远处士兵嘈杂喧哗声隐隐传来。

宁墨抬脚欲离,可仍是忍不住,对着他低声道:“其实她的心,不在我身上。”

狄风攥了攥手中之笔,“我知道。”

宁墨眯眼,“那她……”

狄风用力抿抿唇,眼角略皱,“我全都知道,但我不会对你说。”他抬头,一双眸子黑不见底,“永不会对你说。”

…………

大历十一年秋,邺齐下寿州,南岵寿州以南、秦山以东诸地尽归邺齐所有;邺齐皇帝划原南岵十二州为邺齐下西道,除大将朱雄权知寿州府事,暂领下西道军防事务,自率军三万归京。

十月末,东路军疫平,右骁卫上将军狄风请旨领军常驻秦山西界,上疑而不决;翰林医官兼殿中监宁墨归京,奏言狄风为军中所重,恳上允其请。

十一月三日,上命翰林学士拟诏,划秦山以西八州为秦西路,除太府寺少卿高威义秦西路观察使;允狄风所请,着其统领秦西路军防兵务,因其破逐州有功,复其原职,仍领检校靖远大将军衔。

十一月十二日,京中使司接邺齐来报,邺齐皇帝遣翰林直学士古钦为使,执书携礼赴邰涗遂阳。

十一月二十八日,古钦抵京,上遣使迎劳于候馆;翌日,遣使宣敕赐窄衣一对、金碟躞一、金涂银冠一、靴一两、衣着三百匹、银二百两、鞍辔马一;又次日,奉见于乾元殿,设黄麾仗及宫县大乐。

…………

乾元殿外朝阳垂辉,深秋静冷,青砖宫阶上漫了一片影。

古钦服前一日所赐,由阁门使一路引至殿门外,并侍宴臣僚宰执、枢密使以下诸官祗候。

脚下宫砖上,隐现雉翟,暗青色对上眼前明赭殿门,默含苍威。

他低头,避开自头顶直洒而落的阳光,捧着书匣的手略挪,掌心汗粒附上匣盖鎏金之纹,心底静不下来。

一年半前,九崇殿上的那个人,那番笑,那锋芒毕现的话语,此时仍在脑中,清晰无比。

只一念,他便觉局促,手不由将书匣握得更紧。

沉沉门栓垂落之音自前方传来,左右两侧祗候朝臣均转向对殿。

殿门缓缓而开,古钦抬头欲望,却被殿角琉璃映过来的一抹光刺花了眼。

阖眼间,就听见前方宫阶上,蓦地响起一声鞭音,厉声凌空,悠悠尾音久颤不绝,令人耳中微痛。

有黄衣舍人趋步而来,对着众朝臣略略行了个礼,朗声道:“御驾已至,殿中诸司排当有备,诸位大人请入殿。”

待宰执先行,他又转身,走至古钦身旁,合袖一揖,“古大人,随我来罢。”

古钦点头,牢牢捧住书匣,随那舍人走上殿去。

殿前宫阶,不高不低,可这一步步踏上去,心却愈来愈紧,只觉手中书匣沉重不堪,几要捧跌。

殿廊明亮,诸臣已列两侧,待他入殿之时,宫县嘉乐骤起,响彻殿间。

殿上高座泛光耀目,座上之人一袭朱衣,压着身下明黄之色,比那金茫更是气势夺人。

他站定,不敢抬眼,手将书匣捧至与额齐高,拜下去,开口时声音略颤:“邺齐使古某拜见陛下,愿陛下圣躬万福。”

耳边只是静,隔了良久,才听得那上方淡淡透下来一声“嗯”,声音且轻且飘,令他恍惚了一瞬。

殿侧,内侍都知走来,双手伸过来,恭谨地接过那书匣,而后小步而上,呈至御前。

他手中一空,这才垂臂,屈了屈指节,吸一口气,抬头朝上望去。

朱红绣缎长褙子衣,其上却无华彩;头上未着冠,发间只一根白玉龙簪,莹莹发亮,绞着那明黑乌丝,艳中显刚。

英欢看了眼捧匣内侍,却是不接那书匣,只是望着古钦,隔了半晌,忽而启唇轻笑,道:“跪进书匣之礼,你是不知,还是不愿?”

古钦握拳,脸色发白,一闭眼,屈膝跪了下去,重重叩在殿上,“陛下。”

左右臣子闻声皆跪,伏地一片,“陛下圣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