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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住他,手脚都缠上去,像章鱼那样将他勒得死死的,不肯放手。因为方才从屋外进来,身上的热气都散尽了,这一会儿四肢冰凉,他竟成了我的暖炉。“冷……”他小声抗议,我将他抵在墙上,胸口贴着他的背,亲他的脖子道:“很快就不冷了,不骗你。”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运功,气息从丹田聚起,周身渐暖,我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他的头发很好闻,刚刚沐浴完,还有水珠未干。现在隆冬腊月,天气严寒,就算屋内温暖如春,这样也要闹头疼的。我点了他的xue,即刻下楼,向店小二寻了几条干净巾帕,回来的时候,他还乖乖躺着。我实在怕极了他再次消失。白望川以前是个顶讲究的人,绝不会让自己有一丁点不好过。大约这十几年,环境所致,再没有闲情逸致去计较细节了。我解了他的xue,他依旧不动,像睡着了一般。“头发一定要擦干再睡,这个季节,冷风吹了很容易落下病根。”“……”“你懒得擦也不要紧,以后交给我就成。”他的头发很密,前前后后折腾一炷香时间,总算擦干了。我又将一个暖手炉放入他怀中,让他抱着睡。昏黄烛光下,他的白发看起来比平日多了许多。我一根一根替他拔下来,总也拔不完,最后他开了口:“够了,你不睡觉就出去,我现在很冷。”他的被子四散开来,我侧卧在他身后,与他同衾共枕,以手撑头,给他一根根捉白发。我很喜欢他这个模样,就像一只炸毛的猫,随时需要安抚,比默不作声无视我好上许多倍。我立刻将他无根的白发用随身的帕子包好,然后躺下,将被子四个角都严严实实塞好了,重新抱住他,一边用右手五指梳着他的头发,一边说些让他安心的话,好让他快快入睡。他抱着暖炉,倒真的很快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我死乞白赖执意要跟着他,他让我带他去看了阿北,看到那厮光着身子睡在地上的时候,狠狠给了我一拳:“今晚你就这么睡。”即使这样生气,他说话的模样依旧让我心旌神荡。为了给阿北解xue,他只得答应带我上幻海山,匆匆忙忙将我推进房中,重新给我易了容。第152章番外二九重云霄(七)我虽然不再年轻,但自持稳重,输赢不过是谈笑间的事。现在,白望川竟将我易容成一介书生,二十来岁的样子,肤白面嫩,一笑起来,竟还露出两颗生机勃勃的虎牙。我拿着铜镜,仔细端详镜中人,牙齿发酸,扣住他在我面颊上游走的右手,将他拖前一步,纳入怀中。白望川毕竟没有武功,猝不及防,被我抱了个满怀。我装作咬牙切齿的模样:“你喜欢的竟是这样的?这是谁的脸?”他若无其事道:“我喜欢这样的,你就肯一辈子顶着这张脸,做这样的人么?”我当然不会,就算一天都是折磨,我在他面前,做不了别人。但他在我面前,顶着别人的脸,却活了十多年。我无话可说,只得握着他的手心,沉默不语。他却突然一笑,眼睛一亮道:“易容成这样,跟我上幻海山,你不可以再使武功。”我见过很多人,意气风发之后,三五年的时间,并无太多曲折,眼神却渐渐黯淡。像他这样眼明心亮的,实在少之又少。白望川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并不是一个习惯受约束的人。但只要是他的话,我都会听。区区易容术,桎梏不了我。真正左右我的,只是白望川这个人而已。我当即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一些,恨不得能将他揉入胸怀,化入骨血:“好。”跟他走在通往幻海山的小径上,他不理我,同阿北并排而行,将我远远甩在后头。我瞧着阿北同他亲亲密密,时不时伸手去揽他的肩,做出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就想将他大卸八块,千刀万剐。想起这壮汉一早醒来的窘态,我才觉得心情好了一点。他先是狂吼乱叫,当时白望川刚给我易容完毕,急匆匆一阵风似地跑过去,看他一身白花花的腱子rou,躺在地上如头半死不活的猪,尴尬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半晌才想起来,我已经为他解了xue,只得小声提醒他:“阿北,你使使力,看看能动不能?”这头猪发现自己手脚灵便自如,使了狠力,一骨碌爬起来,道:“这地方竟如此不太平。”说完,又有些后怕:“一条麻绳也没有。”他却被困了一整夜,当然觉得蹊跷。“你还记得究竟发生了甚么吗?”阿北摇了摇头:“昨晚,我睡得很沉,只觉得身上好冷,但醒不过来,冷得刺骨,万剑穿心一般。一直到方才,终于醒了,仔细一寻思,想来是被魇住了。越想越可怖,才会放声求救。”白望川趁他自言自语间,瞪了我一眼,我反倒觉得心情大好。阿北那厮终于望见了我,扯了扯白望川的袖子,将他拽到一边问:“这位小兄弟是……”“哦,我先前在徽州游历,也是有缘,碰见小兄弟时,他身中奇毒,我勉强一试,谁知治好了他。今早我起身,看你不见踪影,下楼去找店家,他在店中休憩饮茶,先一步认出了我。”“白先生的救命之恩,我是一定要报的,若二位方便,我想随你们一道先把要紧事办了,再邀先生去我家住上数月,聊表心意。”我没想到他竟随口就是一出戏,我自然也不能输给他。而阿北那傻子,却也相信了,眼珠转了半转,欲言又止,随我们一并上了路。他们在前面谈话,不知说到了哪里,忽然一齐回头看我,我咧嘴一笑,样子傻透了。终于逗得白望川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在对我笑之前,立刻撇过头,不让我看到。他对我,连一个笑都吝于施舍,我不敢假设,如果这十多年中,我能尽早发现他,又会是怎样一番沧海桑田。山脚下有碧蓝的湖,小径两边杂草丛生,枯败的芦苇一人多高,层层叠叠,掩住了前头的道。白望川频频伸手去拨,但并不奏效,芦苇见缝插针似地,打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红印子。我急昏了头,快走几步,冲到他二人前头,为他挡住芦苇,一片一片扫荡开来,替他清除路障。他只是清清淡淡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