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一霖Ⅰ她说她不该被一时的情谊冲昏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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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一霖!” 妊千澍左右看没旁人,蹭的一下站起来,把金链摔在地上,不顾妊临霜还在场,走过去蹲在地上看卫一霖。 她用涂了丹蔻的手指狠狠点她的额头,手指上三枚宝石戒指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你怎么想的你,还好没别人听见,什么时候的事?” “……皇上还记得十五年前,我生了场大病,闭门不出六个月么?” 卫一霖苦笑,跪在地上看着皇帝凑近的俏脸:“当时有谣言说我得了会传染的绝症,我就是那时候有的玢儿,谣言也是我让人去散布的。” “我说呢!当年生了场大病,回来以后人都不成样子了,原来如此。” 妊千澍反应很大,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恨铁不成钢,居高临下地数落她:“你说你图什么,好好的世家嫡女,非要破了规矩给一个男人生孩子,值当么?” 她们在那里你来我往地回忆往昔,妊临霜在神游天外。 她一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规矩,只是没想到真的有世家女子敢于破了这个规矩。 黎国历史上曾发生过一例皇帝在临盆生产时被皇后逼宫夺权的恶性事件,虽然终被镇压,但影响十分恶劣。 而后黎国先辈为了让女人的权利更加集中,不在孕期被男人钻了空子,便制定了一条规矩。 凡黎国皇族、世家大族后代,尤其是嫡系,女性均不得怀孕生产、诞下子嗣,男性必须从小服药、以备生育。 这条规矩绵延至今,虽没有明确的惩罚,但也甚少有人会破。 女人的孕育能力是天生的,男人生育本就是逆天而行,须以汤药刺激。 而且是从幼儿时期开始服用为好,就像清明那样,等到发育成熟才可生育。 而从未自小灌服汤药的,比如惊蛰,就是正常少年的身材。 他和卫玢差不多年纪,比清明小四五岁,却已经比他俩都高了大半个头。 汤药昂贵,且行事时也多须妻主配合使用药物。 因此,即使重女轻男思想已经深入人心,许多百姓依然选择传统方式孕育孩子。 比如惊蛰那位不负责任的母亲,顶着不富裕的家境和多次生育的痛苦也要卖儿求女; 而有余裕负担药剂费用的女性,则会从一开始就选择纳可以生育的男性为正君,让男性来承担生育痛苦。 所以她才觉得卫一霖的选择十分稀罕,让她不由得心生佩服。 “这事儿你母亲知道么?” 皇帝想起卫家那个雷厉风行的老家主。 虽然现在她年事已高,退居幕后,但若是此事被她知道了,怕是会不留情面地把卫一霖逐出家门。 妊千澍不由皱眉道:“她居然也同意你生孩子?” “她不知道。”卫一霖苦笑。 “此事原本只有我的郎君还有两位心腹嬷嬷知道,我把所有人都瞒住了,要不是今天情非得已,这个秘密我是要带进地下的。” “那为何……” 妊千澍稍一思考,便懂了她的意思:“难道是你卫家旁支的那些人,看你只有一个儿子,总归要成为外家子,想要谋夺嫡系的财产?” 妊临霜总算明白了卫一霖的脑回路,忍不住插嘴道:“所以你急于给卫玢找个强大的妻主,以便震慑住那些人?” “而你选的人,就是我?” “是……” 卫一霖连连点头,。 “皇上和殿下英明,猜得很准。这便是微臣此生最大的愿望,如若能给玢儿找个好妻主,善待他,为他撑腰,我卫一霖死而无憾。” “可惜玢儿……唉,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大是大非还不甚了解,得罪了殿下。” “卫大人,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想到自己生孩子呢?” 妊临霜也学着皇帝蹲下来,托着腮凑近观察她,像小孩子看蚂蚁。 听刚才皇帝所说,卫一霖和妊千澍竟是年少好友。 但是两人凑在一起,卫一霖无论是容颜还是状态,都比妊千澍差了太多。 生育对女性的伤害果然是不可逆的…… 就算是权势滔天、锦衣玉食如卫一霖,也依然会有生育痕迹。 “回殿下,贱内是臣在早年求学时期,去各国游历时认识的,当时便一见倾心。” “只是他出身贫寒,服药太晚,多年来吃了很多苦,始终无法成功受孕。尔后我们便商量,对外隐瞒称病,由我来承受这生产之痛。” 卫一霖一想起她的正君,就满脸柔情:“他是个好男人,孤身随我来了黎国,本就是我亏欠他许多。” “我很佩服你。” 妊临霜老实称赞,起身顺便把卫一霖扶起来,重复了一遍:“卫大人,我很佩服你。” “我还没有这种勇气去孕育一个孩子,目前也没有谁有这个资格。” “但是卫大人,佩服归佩服,你的苦处我也理解了,我仍然不愿意与卫玢成婚。” 妊临霜坚定地开口道:“我不想用婚姻囚禁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牵绊。没有感情只有利弊的婚姻,对我和卫玢都不公平。” 妊临霜感觉腿有些酸麻,坐回去端了盏茶,满眼认真地看着卫一霖:“卫玢于我来说一直都是孩子、是弟弟,就像我的那些皇弟们一样。” “这段时日我试图正视他,待他像个男人,而不是孩子,但我做不到。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实在是接受不了他做我的正君。” 我在放屁。 只有她心里清楚,她和卫玢才没什么深情厚谊,她纯纯是讨厌滥用权柄伤害他人的熊孩子罢了。 妊临霜现在感觉自己好像也是个渣女,只是比皇长女会装而已。 卫一霖颓然地笑笑,脸色比哭还难看,被妊千澍一把按在椅子上,拍了拍她丧气的脸。 “孤就不怪你算计霜儿了,只是世家的事自成体系,既然霜儿不愿意,婚事便就此作罢。” 妊千澍慢悠悠地坐回了书案前,金色华丽的流苏冠冕闪着奢靡的光彩:“孤答应你,日后会对在朝为官的卫家旁支加以约束,剩下的是你卫家的家事,孤也无能为力。” “母亲,不如我认卫玢作义弟,再给他个封号,等同外姓皇子,日后我定会尽力给他物色一个好妻主……” 看着这样的卫一霖,妊临霜不由有些头疼。 毕竟是个长辈,还是宰相,日后难免有用的上的地方,完全放着不管也不行:“但再好的妻主,与您相比,怕也逊色三分……” “不用了,臣谢过皇上和殿下关心。他在名义上本就算长女殿下的弟弟,只是如今卫家旁支壮大,逼得紧罢了。” 卫一霖摇摇头:“如皇上所说,这婚事就此作罢。殿下刚才的一番话说得真切,言犹在耳,臣确实不该为了这不成器的儿子困住殿下。” “太女殿下值得更好的孩子,卫玢的确配不上您。” 卫一霖起身,面朝她深深地拜了一拜,妊临霜和皇帝对视一眼,不由心生感慨。 “一霖,你和孤自小一起长大,如若有孤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随着妊千澍的动作,帝王冠冕上的金色流苏轻轻摇晃。 她满脸无奈,试图宽慰卫一霖:“婚事没了,作为补偿,孤会给玢儿一些赏赐,全当孤为他添的礼了。你回去也好好安慰玢儿。” “孩子还需大人教,免得他太伤心被人利用,走了歪路。” 待卫一霖告退,妊临霜看着妊千澍年轻的脸。 她有一个疑惑一直没能问出来。 “母亲,为何她贵为皇族姻亲,当朝宰相,又是卫家家主,还要受她那些旁支的委屈?” 妊千澍站在窗前,艳阳透过树影撒下一片流光,她远眺沿着回廊慢慢消失的卫一霖,叹了口气:“霜儿,卫家不比其他世家遗世独立,不涉世事。” “她们自古便生长在皇城中,世世代代在朝中为官,关系盘根错节。近年来,卫家旁支发展鼎盛,女儿众多,嫡系衰微,前家主只有卫一霖一个女儿,其余都是儿子。” 目送卫一霖出宫,皇帝坐回案前,伸手从还没批的那堆奏折里抽出一本,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感觉都快晕字了。 她瞟了一眼正在皱眉思索的妊临霜,心中一动,干脆放下了笔:“孤赐婚的本意也是想让你帮她一把。” “她虽正值壮年,精明强干,无奈家中只有卫玢一个儿子,又不肯再纳新人生个女儿,后继无人。” “那些旁支厉害得很,对嫡系虎视眈眈,若是卫玢成年后不堪大用,怕是卫一霖也自身难保,除非能等卫玢自己醒悟,掌家招赘。” 妊千澍托着腮,欣赏自己优秀的女儿。 她就没有这种烦恼。 “你刚才那番话也点醒了孤。” “孤作为皇帝,应当看顾的是黎国的将来,不该被一时的情谊冲昏头脑,让孤最优秀的皇女被日渐衰微的卫家嫡系所累。” 原来是自己想错了。 妊临霜没想到她赐婚不是为了制约卫一霖,反而是因为想帮卫家嫡系一把。 也是,卫玢那个样子,根本不需要皇族动手制约,几个厉害的旁支就够他受的了。 “孩儿方才也就是心直口快地那么一说,还是母亲英明,思虑周全。”妊临霜谦虚道。 “你刚才说你想去莲城?”妊千澍起身,指着她那堆奏折,“前阵子你监国辛苦,再帮孤批了这些,孤就准你十天假。” 妊临霜狐疑地看着她。 身为一个资深社畜,怎么想都不觉得领导批假会有这么容易,还一次性批了这么多天。 “母亲不会是有事要我办吧?” 见妊千澍的表情带了几分尴尬,妊临霜一低头,目光扫向她刚才翻开的那本奏章。 还没看到详细,只见四个大字“莲城要务”赫然写在首列。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心直口快是不错,但也不能太直了。” 皇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慈爱母亲教导不懂事女儿的模样。 “霜儿啊,你这么大了,为孤分忧是应该的。况且大臣们都说你有治国之才,这次莲城乱象,你就代孤去解决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