Умри если меня не любишь：养父人彘

    你第一次见到那摇光将军——那时候他只是一个世子，你也只是一个不大受宠的公主。他拿着一叶绿色芭蕉叶在雨中见到你。

    他穿着一袭白袍，被雨水微微染湿，他身上的金色挂饰让他显出几分意气风发。

    你不知道盯了他多久，他抽出剑，淋漓的剑光下他尚还年幼的清秀的脸上已有了后来你抚摸过爱过又试图折断过的风骨，在单薄的孤独的身影里烙进你心里。

    即使他后来征战多年与你常年未见只有通信，即使你忙于奔走在朝廷的暗潮涌动里，你还是选择在你们尚且只是所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年纪里，与他私定终身。

    他还记得那些往事吗？你偶尔梦见他时会想。你想起他以为你忘了时难过的眼神，想起他听见你让他进你后宫时惊喜的眼神。

    那时你穿着篡位得来的黄袍，看见他轻轻吻了你的手指，对他说，摇光，你以后就是朕的皇后了。

    他那时到底是怎样的眼神？你忘了，只记得他浅淡的一如往常的笑，他为你毒死那先帝的时候手没有任何犹豫，就像他给你的回应也从没有任何犹豫那样。

    他说，谢圣上。

    当今皇帝只有一个皇后，世人大多不知他是谁，只知道他被软禁在深宫里，身受剧毒，双目几乎失明，五感尽失。

    世人都说皇上对皇后用情至深，在为将军举办葬礼后的第二天，就派人去寻那所谓极难寻得的药物，去治那顽疾。

    也许只有你身边专门寻药的臣子才知道，你说着要帮那皇后治病，但其实没有。

    你要控制他，不能让他功高盖主，你要他做你真正的后宫，不出门，不被知晓，做一个被折翼的金丝雀。

    路辰再次醒来，他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大概是午夜又犯了疾，他坐了一会，在纷杂的幻觉中想起你今天似乎要来。

    于他而言，你是从他有记忆起唯一一个亲近他的人，你会给他带一些新鲜东西，有时候是一只珍惜的动物，有时候是一块流着晕光的玉。

    他从来养不活你送他的动物，无论他在那小生命生前废了多少心思去照顾它，他都能在某个冰冷的夜晚后第二天发现它蜷缩的痛苦而冰冷的尸体，腐烂在门口。

    他没法问你为什么，因为你从来不会去回答他的问题，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只是在每一个生灵在送进这个冷似地府的宫殿里时，在它们死之前，细致地照顾它们，即使它们早晚会变成院子里的一座墓碑。

    当路辰站在这些耸立的满院的墓碑前，他会感到一丝仿佛被风忽然带来的惆怅，在严密的如同囚牢一样的深宫里穿堂而过，无边无际地响着丧钟般的铃声。

    路辰一边想着一边等着，他每一次你来都会守在门口，因为失明，会扶着点墙，但身影站得很直。

    路辰只穿了一件单衣，你送的，就这样在雪里等着你，手上端着他特意给你准备的暖身子的东西。

    很难想象他是不是特意让自己冷让你心疼，也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五感尽失的情况下，做的汤。

    路辰在等你的时候会想，今天你怎么来得这般晚，他想起你给他准备的药。

    那些药他都会一丝不漏地喝掉，但最近，他感到几分犹豫。

    路辰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在中毒后变得模糊不清，他只隐约意识到那药似乎有问题，他不太信自己的潜意识，也许是不敢。

    但这个认识一直在他的心里盘旋，挥之不去。

    已经过了很久了，天在慢慢放晴，雪一点点融化。

    他觉得更冷了，手指也被冻得僵硬，那碗，也几乎要端不住。

    白茫茫的一片里，你熟悉的身影姗姗来迟，一到，就看见他消瘦的浅色的影子，像一颗树一样在萧瑟中等着你。

    你依稀可见他没有中毒前身为将军的风骨，让你感到一丝恼怒，又有点说不清的情绪，但被你掐灭。

    路辰在你来的时候低下头，就像任何一个见到皇上的后一样，睫毛上还沾着雪水，一点点颤动着，像要被压弯，但又没有。

    他轻声说道，君上。

    摇光，近日可还好？你随口说着，把大衣披到他瘦削的肩上。

    他的脸被冻得通红，披上后似乎变得更红，大衣的领子很厚很大，他半埋在领子的毛里浅淡又欢欣地笑着。

    很好，承蒙君上关心了……君上最近很忙吗？路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用后的身份问出这句话，你没有回答，揽住他的肩，伸手接过他端的碗。

    你已经很久没来了，他每天都这样端着一碗汤等在门口，你没来，就倒一碗，已经记不清倒了几碗了，但他坚持着，每天都再做一碗。

    你接过碗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是抖的，但汤一点没撒，他隐约记得——也许是意识到你以前只是不受宠的公主时，最怕冷。

    你每一个冬天，都会因为太冷，在被窝里一边颤抖一边擤着鼻涕一双手一双腿全缠在他身上。

    路辰被压得有点窒息，又忍不住笑，你听了就用冰凉的手摸他腰侧，他笑得更用力，肩膀都在颤抖，你摸着摸着忍不住带了一丝情欲，摸着他温热的却布满伤痕的肌肤，说我们做吗？

    这会做？有点冷呢……炉子暖了再说吧。他吻了吻你额头，你咬上他微红的鼻尖，说，我们以后不会一直这样过冬吧。

    不会的，他说得坚定，在那时你看来只是安慰，你现在想来却只剩复杂的情绪。

    你有其他人帮你暖身，不缺他煮的汤，他自然也明白，但他在几次差点烫到自己手的情况下还是熬了这碗你最熟悉的汤。

    他的手上满是被烫出的伤痕，冰冷的，消瘦的，没有温热，你感到说不出的情绪，把手搭上他的肩，又沉默地放开，你看着他千疮百孔就如他自己那样的手。

    一抬手，你仿佛忽然勃然大怒那般，呼在他旁边的侍人的脸上。

    你怎么照顾皇后的。你的声音很平静，但仿佛在暗流涌动，他一时有些怔愣，摸不清你的情绪，他望向你，发现你的眼睛什么情绪也没有，黑得就像深渊。

    旁边的侍人正带着被打伤的脸勉强地赔笑，他感到恍惚，仿佛在某个他不记得有参与过的时空里，你不该是这样，不是阴晴不定的，而是开明坚定的。

    路辰抿了抿有些开裂的唇，说，只是我自作主张，跟他们没有关系。

    你瞥了一眼他无神的没有焦距的像玻璃珠一样的绿眼睛，说道，暂且饶了你们。

    你在雪中的声线很冷，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他的视野比平常更黑，大抵是雪盲了，摇妃本就身体不好，以后不要再做这类事了，如果被我发现还有，就不只是一巴掌的事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随着你的牵引走进了他的住处，他的住处明明在宫里是极好的位置，却格外冷清，就连侍人也没有几个，无论是装饰还是先帝热爱的华丽风格，都几乎是不见。

    他被你拽得踉跄一下，又自己勉强站稳。他的住处没什么人住过的气息，无论是家具还是其他的什么，都是最普通最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