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鄢醒过来时，听到外面一片喧闹和鼓乐。 她头上盖着东西，挡住了视线。楚鄢一把扯下，发现是大红的盖头。她看着眼前的东西，满是狐疑。 这是哪里，她没死吗？还是说，她的尸体被人拿去配冥婚了，这里是阴间？ 楚鄢环顾四周，见墙壁上挂了一些兵器。有枪，剑，还有匕首。她快步行至到墙角，抽出一把匕首，揣进衣袖里。 情况不明，有武器傍身，能让她安心些。 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楚鄢看到他，愣住了。 是魏翎。 他穿着一身红色喜袍，身材修长挺拔，眉目英气俊美。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也死了？ “你怎么自己把盖头揭了？”魏翎嘴角挂着笑意，快步走了过来：“也不知道害臊。” “这是哪里？”楚鄢眉头皱起，不自觉后退。 魏翎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这是吴中啊，你怎么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吴中？”楚鄢惊诧，那不是魏翎的故宅吗？ 她看了看魏翎的喜服，又低头看自己，果然，她也是一身大红色。 楚鄢心里闪过一丝怪异，问道：“现在是什么年月？” 魏翎不解地看着她：“丙午年，戊戌月，癸酉日啊。” “什么？”楚鄢失声，那是十年前，她和魏翎拜堂成亲的日子。 她怎么回到十年前了？ “你怎么了，怪怪的？”魏翎上前，拍了拍她的脸。 楚鄢眼里忽然迸发出一阵恨意。她一把扯掉头上的发簪，朝墙上砸去。又解开喜服的系带，迅速脱下来，扔到地上，还用脚碾了几下。 “你做什么？”魏翎看着她的怪异行为，大声质问道。 楚鄢瞪了他一眼，从旁边拿起剪刀，“咔擦咔擦”就将喜服剪得稀碎。 “楚鄢，你疯了？”魏翎夺过她手里的剪刀，丢到一旁。 “我没疯。”她冷漠地看着他，站起来翻找自己的衣服。 “你在生我气吗？是不是因为我在外面喝酒，让你等急了？”魏翎跟着她身后，完全摸不着头脑。 楚鄢找到自己的旧衣，换上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魏翎“啪”一下按住房门，不让她离开。 “让开。”楚鄢道。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魏翎也有些恼了。 楚鄢转过身，眼里结着一层寒霜：“我要离开这里。” “那我呢？”魏翎质问她。 “你自便。” “楚鄢，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楚鄢冷笑了一下；“成亲？” “当然。” 楚鄢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出眼泪。 “说到成亲，我倒是要问你，三书六礼你过了吗？双方父母你见了吗？还有，拜堂……堂上有你我的长辈吗？外面那些所谓的宾客，都是你的狐朋狗友吧！” 魏翎因为着急，连说话也结巴了：“有……有我爹娘的牌位啊！怎么不作数了？” “呵，”楚鄢冷笑了一下，怒视着他：“事到如今，你还想哄骗我？” 魏翎急道：“我没有，我怎么会骗你？” “没有？”楚鄢盯着他的眼睛，一步一步逼近：“你说自己父母双亡，是个无人疼爱的孤儿。却不说你魏家是个大族，你族中长辈根本不会同意你我的婚事！你说我们要一生一世，却不说我一辈子要在你魏家卑躬屈膝，挺不直腰杆！你说一辈子护我爱我，却在危机关头……”她突然打住，意识到现在的魏翎才十九岁，还没做那件十恶不赦的事，“所以你才乘着你叔父不在的当口，急急忙忙地与我成了亲，不是吗？” 魏翎身体一僵，握住她的双肩，急忙辩白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当日我们从会稽走得匆忙。这些事，我想着以后慢慢与你说的。我从小就与叔父住在吴中，淮阴那些亲戚，我没见过几回，也不需要征得他们的同意。至于叔父，他要罚我，我一人担着就是了。我既决定了，便不会负你。我们不是发过誓了吗？一生一世都只有对方，你都忘了吗？” “不会负我，你和鬼去说吧！”楚鄢甩开他，袖口寒光一闪。上辈子她无怨无悔地跟了他十年，刀山火海都走过了，却只等来他和城阳公主的一纸婚书，还有一把锋利的剑。现在，她要把这一切都还给他！ 魏翎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静静地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尾端，是楚鄢苍白的手。 鲜血顺着刀尖流出，将他胸口处的喜服浸湿，变成了深红色。 “为什么？”魏翎握着她的手，眼里有什么东西破碎。 “不为什么，我只是痛恨别人欺骗我，这是你该得的。”楚鄢看着魏翎眼里的死灰色，内心莫名爽快。那神情，与她死前真是一模一样。 她手臂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畅快地笑道：“你去死吧。” 魏翎嘴角流出鲜血，痛苦地跪倒在地。 楚鄢冷漠地转身，想要离开，脚腕却被一只手拽住。她回头，见魏翎痛得脸都皱起来了，却还是抓着她不放。 她狠心地踢了几下，试图挣脱。魏翎却用力一扯，将她拉倒在地。他咬牙，翻身坐到她腰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放开我！”楚鄢想掰开他的手，魏翎却顺势将她两只手腕握到一起，压在她的头顶处，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他恨恨地看着楚鄢，额头全是冷汗：“你既不信我，又何苦答应与我私奔。” 楚鄢冷笑了一下，只道：“你杀了我吧。” 她的确不该与他私奔的。可为什么，她会回到新婚之夜，而不是初识他的时候？那样会省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以为我不敢吗？”魏翎捏住她的下巴：“我杀过的人，成百上千，你算什么？” “你动手吧。”楚鄢认命闭上眼睛。她不是魏翎的对手。也许魏翎天生就克她楚鄢，注定要辜负她，伤害她，一次次杀死她。 她等了许久，他却迟迟不动手。 楚鄢睁开眼睛，冷笑道：“你犹豫什么，舍不得我吗？” 魏翎静默了良久，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嗯。” 楚鄢静静地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魏翎的胸口不断流血，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肌肤，淌到她的腿上。 “不要犹豫。”她说道，“反正我们认识也不过十余天，杀我很容易。” 魏翎的脸色越来越白，似已到极限。他勉力支撑着，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楚鄢……能认识你……是我这十九年的人生里面，最……最开心，最幸福的事。和你成亲，是我……最梦寐以求，最迫不及待的事，我……我不后悔。”他说完，重重地倒在楚鄢身上。 楚鄢看着倒下的魏翎，怔住了。 这是要做什么？ 过了几秒，她呆滞地拍拍魏翎的脸：“醒醒。” 魏翎脸色如纸，生气全无。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突然意识到：魏翎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