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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皇帝宿在了皇后宫中。虽然初一十五本该召见皇后,但皇帝显然并非按例行事。那日建元王说过的话显然还是被他听进了耳中,金杜是否心怀不轨一时难以查证,但若他当真与李浩源联手,那么颠覆他的王权便是易如反掌。只不过程德嫔生产之事终究没个了结,皇后自不敢冒进,他也没个台阶召见。而今李浩源又提及蒋熙之事,不得不让他心里警铃大作,赶上程德嫔已出宫祈福,又兼这个初一的日子,皇帝正好借此机会再度亲近了皇后。皇后自然并不知这一层关系,还在因程德嫔之事忐忑不已,特特叫了三皇子来一并用膳。三皇子虽比不得忠慧王已有功业,却毕竟也是皇后唯一的嫡子,纵然头脑说不上灵光,却是极为安分懂事的,一心一意读书习字,从不似忠慧王一般张扬跋扈。皇帝因今日政务劳神,见了三皇子如旧乖巧温顺,心中很是喜欢,对他们母子二人也便极为和颜悦色,柔声问着三皇子的功课,与皇后说着体己话,却一句不提程德嫔之事。皇后自是受宠若惊,谨慎地回着话,讨好取悦着皇帝,顺势提了想为三皇子定亲的话。当日忠慧王初离宫时,皇后便于家宴上苦劝他早日成亲,为的便是能给三皇子尽快在朝中找一个得以依靠的岳丈。良怡嫁与天同之事已是她错算一着,不过虽然金杜不会对她有什么额外的支援,却也至少不算什么错失,因而三皇子的婚事她必得万分留意。六部之中,分量最重的便是兵部与吏部,兵部赵侍郎已将meimei许配给了忠慧王,更是惹得她心急如焚,再不抓紧,恐怕又要错失良机。皇帝自然明白皇后的用意,虽然他对忠慧王有传位之心,却也怕过早立了储导致臣心动摇,若为三皇子也定一门好的亲事,也便用于权术制衡——况且三皇子毕竟比忠慧王小了几岁,只是尚未得以施展拳脚,若得了机会,是否比忠慧王更有才干也尚未可知。因而用过晚膳,三皇子告辞又去夜读,皇帝便与皇后仔细商讨了一番,皇后心中早已打探好了几个嘱意的女儿,此刻终于得以一一说与皇帝,哪个模样标致,哪个才艺绝伦,哪个贤良淑德——只是他们二人心中都明知的是,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究竟是哪门哪户。君合立在一旁听了许久,心中愈发腻烦,他看着两人相敬如宾地探讨着孩子的婚事,各自却都心怀鬼胎,谋划着如何获得更多的权力,保住手上的利益,这一切简直令他作呕。他扭头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月牙,今日已是初一,只剩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天同便会领着兵杀入金銮殿,他与炜衡会揭开自己掩藏已久的身份,揭露当年的旧案,逼宫退位……他又看了看眼前的帝后,到那日,皇帝难逃一死,皇后岂能苟活?他们那三皇子,还能娶到哪一家的女儿?想到这里,又不免觉得可悲可叹,看他们还沉溺在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算计里,却不知大限不日将至。忽然,他又想到了忠慧王。那日忠慧王为了阻拦皇帝前往歆玉宫,冒冒失失地说了金杜资助张白龙之事,打乱了建元王的密谋,也引发了皇帝的疑心。而皇帝与建元王商议过后,建元王却始终未再上禀此事。进了康乾宫后,君合再难与外界联系,唯有炜衡偶尔偷摸潜进宫里寻他,但他也再没任何消息通传,他现在全然不知忠慧王那里究竟如何,是否真的寻着了证据要向皇帝揭露金杜的阴谋?还是已被建元王劝服放弃?又或者还有什么波折?他又想到当日一闪而过的念头,金杜是否也会不信任忠慧王,在围困忠慧王府时假戏真做,让他无法救驾,甚至取了忠慧王的性命?一个一个的问题不断地涌现,此前他一心谨慎着服侍皇帝,而今被皇帝一句话惊醒过来,这些平日顾不得的考虑的想法全都冒了出来。君合心中苦闷无比,这世上最烦恼的事便是眼睁睁的看着问题困局,却无力无法解决。帝后两人在一团和气中拟定了几个人选,便盥洗就寝了,君合守在殿外,瞪着眼睛一路看着月牙西沉,彻夜无眠。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乱纷纷凶相藏眼底,昏惨惨颓势浮面前。☆、乱纷纷凶相藏眼底,昏惨惨颓势浮面前初一过后,皇后当程德嫔之事已了,开始大着胆子常往康乾宫来,言语间除了三皇子的婚事,也开始隐晦地为康贵人邀宠。皇帝不以为意,只随口应承,事后也临幸了一两次,却并无什么奖赏加封。君合心中好笑,康贵人那样的头脑,纵然生的是个美人模样,又怎能为皇后所用呢?可见徐容华失宠后,皇后身边再没得力的人了。而另一头,兰妃见皇后忽而再度复宠,一时也按捺不住,频频地托人叫君合拱火传话,君合想着皇帝知道程德嫔与兰妃亲厚,他帮衬着说话自也有理,便应承着办了。皇帝听了君合的话,自然明白个中缘由,又想着皇后本就有李浩源的家世、又有金杜这样的亲家、若三皇子定了亲事只怕在后宫又要独大,便借此也开始偶尔到兰妃宫中去。兰妃原想着程德嫔一事皇后本该元气大伤,却未料这么快便东山再起,便在与皇帝相见时忍不住又提及此事。然而皇帝听了,却沉下了脸,只说此事已如此,又是虚惊一场,难再追究,叫她莫再叨念。兰妃一噎,只得含笑告罪,再不敢提。可叹兜兜转转一载有余,程德嫔与殷婕妤逃出宫去,徐容华失宠,贤贵妃遇害,康贵人上位,而宫中仍旧是皇后与兰妃平分秋色,竟似一番轮回,报应不爽。又过了数日,建元王终于再次登门,回禀忠慧王一事。“臣弟仔细地问了,除了那一个海盗头子的供词外,枫儿那边也再无旁的证据。”皇帝听言微微颔首,又问道:“既无证据,他又为何如此言之凿凿?”建元王笑笑道:“他说当初征赤之时被暗杀的细作,与贤贵妃之死状如出一辙,显然是出资一伙人之手,而这人他之所以认定是金杜……却是因他先前那位门客而知的。”君合一惊,暗自拿眼瞧了瞧建元王,建元王却神色如常,视他如无物。皇帝以手托腮,道:“那个门客朕也有所耳闻,说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朕原还想着抽个工夫见一见这位高人,不过枫儿不是说已将他除掉了吗?”建元王颔首道:“除掉不假,但却不仅是为了严防那海盗之事外传——皇兄想一想,如此一个良材,枫儿怎么舍得就为这么点子事便灭了他的口?”皇帝蹙眉道:“那却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