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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里。」秋灿往前望,看到裴清和站在一间特别窄小的门前,红黑色的木门非常老旧,挂灯的地方坏损了没有修,门口连立灯柱的地方也没有,两个人站在门前就挡住门口,门槛底下竟然冒出一从灰白蕈菇。「这里是?」裴清和正在摸索钥匙,顺口答道:「玄草堂啊。」「我以为是鬼屋。」秋灿皱眉睨着他找钥匙的侧影,失望的说:「就这破门还用得着锁,以我行窃二十年的经历,绝对过门不入。」裴清和讪笑道:「敢问阁下几岁开始入这行的?」「撇开偷我弟点心的几次不算,正式入行是八、九岁。」「那还不满二十年吧。我二十九,你二十七,顶多十八、九年。」「快开门啦!」秋灿踹了一下门板,两扇门应声往里倒,一眼看穿里头空地和明堂摆设,邻户秋叶纷落,令他们感到秋风萧索,有点尴尬。裴清和面无愠色,很快恢复冷静,有点无奈的望向秋灿苦笑,秋灿赧颜,抿嘴吐气告诉他:「大不了我赔。」「今晚怎麽办?」秋灿一手搭在他肩上,非常肯定的告诉裴清和:「放心好了。绝对不会遭小偷的,绝对。」他俩把一身包袱卸下,裴清和领他到明堂後头,隔一个小院落,後头看起来不像有两间房供他们住,一间像卧室,一间像仓库,旁边有点暗的空间是大灶小灶,大灶烧菜、小灶烧水洗澡,洗澡桶就放在屋後一棵槐树底下,周围有砖墙隔开邻舍,再往後打开小门就是一条细小水流,然後是其他住户。可惜过了槐树花开的夏末,已经闻不到微甜的芬芳,秋灿环扫一周,不必裴清和说明就看懂这儿的架构,回头问:「裴大夫,我住哪儿?」「你要不跟我将就住同一间,要不就是另外找地方租。我可以给你找人介绍地方──」「不必啦。住一间吧,反正只是个睡觉的场所。」秋灿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裴清和挑眉浅笑,打开卧室房门让秋灿置物。「麻雀虽小。」秋灿面向裴清和报以微笑,戏谑道:「但我肯定你这儿的麻雀都是撑死的。」「呵……」裴清和敷衍笑了声,也没啥给人见笑,反正他的玄草堂就这样子。「还好我东西不多。」秋灿把细软放在床脚矮柜上,裴清和过来帮忙,房里的床够大,其他家俱是一面朴素的镜台和椅子,一张黑木矮桌跟角落堆起的蔺草坐垫,墙边的衣箱。并非东西多,只是空间小,院落和後头的树枝还长进窗里,秋灿好笑的说:「这该修剪了吧。」裴清和但笑不语,把棉被拿到院里晒,秋灿在屋里找到藤条,跑出来帮忙打棉被,两人隔着它打来打去,玩了起来。「打你。」裴清和的语气有点俏皮。「我抽你!」「抽不着。」「抽,打、嘿!」秋灿偷偷出脚踢人,裴清和躲开,连忙喊:「别玩了,你今晚不盖被子了是不是?」「你就这一条棉被?」「是啊。」「裴大夫,你要是不兼另一份差,恐怕真的要饿死啊。」裴清和笑着回嘴:「不当大夫我才会饿死。幸好现在我有你,快快干活儿。」「知道啦。我帮忙晒棉被。」秋灿探头看裴清和,那人已经往前面走,他嘻皮笑脸跟在後面,表情忽然凝滞,眼眶盈满水气,裴清和碰巧回头看他,一脸诧异的问:「怎麽了?」「我想念我弟弟……小时候我常跟他这般打闹。」秋灿深吸口气,这似乎是他头一回对别人倾吐这番思念。以前秋灿很爱做梦,他觉得有天梦会成真,他和弟弟能团聚,一起回南方。然而弟弟在北方紮根,在那儿入土为安,再也不可能和他回家。而他则被另一个男人迷得忘了自己要往哪儿走,他失去方向,慌得只知道要逃跑,像无头苍蝇,等到他真的跑了很远很远,才忽然发现他把心也留在远方。裴清和踱回秋灿面前,大掌放在他单肩握揉,语气温和的说:「你还活着,往後的路还长,好好走下去吧。」秋灿眨了眨眼收回情绪,眼眶还很湿润,他扬笑回糗裴清和道:「你真不会安慰人。」肩上的两手变成在掐秋灿的脸颊,秋灿同样伸手回掐,口齿模糊说:「都几岁还干这种事。」「彼此彼此。」裴清和皱眉,表情却是在笑。刚回到家,接连两天都在做打扫,赶走不少老鼠蜘蛛虫子,不过藏书和放药的地方有防虫的药草包,并没有这些困扰。秋灿脸上罩着防尘的布巾,闷声问他:「玄草堂就你一个人?」「是啊。这一代由我继承。」裴清和说完,外头跑来一对小兄妹,他们开心跑进来边喊着:「裴大夫你回来了!」「裴大夫快帮我们家旺财看病!」小兄妹一人一边拉着裴清和的袖子往外拖,裴清和被他们拉到门口,回头朝秋灿说:「我去看诊,你先忙。」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裴清和拿了一串粽子回来,说是刚才小兄妹他们家的人给的,他解开一个拿给秋灿,两个人坐在前庭树下的圆石上,剥开粽叶开始吃,把它当作早、午餐。「你去看病,诊金收了没?」「收啦。」裴清和指了指粽子。「啊?我说的是诊金,诊、金。」秋灿大姆指磨擦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非常市侩贪财的动作。裴清和不怒反笑,回说:「旺财是他们家的老狗,我收什麽诊金。」「狗?你给狗看病?」「那也不是病,就是太老了,他们总要我去看几眼才安心。」「那你真是神医,畜牲也能看到好。」「过奖。」「我不是夸你。」「呵呵呵。」秋灿斜眼冷冷睨人,随後抿嘴,要笑不笑的继续吃粽子,包了栗子,很香。他不是想管裴清和这麽多,只是忍不住想讲几句,有时说得过火,裴清和也从不生气。和严泓之一样,不容易生他的气,严泓之还是因为对他投射了对严桦的感情,可是裴清和是为什麽这样好脾气?天生如此、个性使然?「裴大夫,你都不担心我哪天背叛你?」裴清和长眸微弯,神情含笑的睇向秋灿,兴味的说:「哦,背叛?我不记得我有什麽把柄在你手里,也不认为你有理由对我不利。」「像我这样的人,通常得不到谁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