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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小县城的住宿条件不能有太多的期待,而且他也想着省钱,所以挑了比较远价钱便宜的平房将就一晚上。房主把房间用薄木板隔成几部分,免了在同一屋子里的尴尬。不过朱清和的运气不大好,房主收了钱,让他自己去找地儿,他刚进屋子就听到一阵让人尴尬的声音,那两人旁若无人一般的闹得很凶,他还是头一回撞到这种事,红着脸,将东西归置好,抖开被子盖着腿,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身上,把装着绵软物什的袋子垫在头低下,就这么缩着身子睡了。他可以睡草席,但是不大能接受这地方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的被褥,大人都说这是假干净,他管不了这么多,总好过让自己心里不舒坦。第二天醒来后,外面又开始洋洋洒洒地下起了大雪,旧痕迹被新雪掩盖,他踩在上面,难得生出几分玩乐心思。不远处就是面摊了,不过没见老板和老板娘,他本来还想和他们打个招呼再回去的,说不定在忙活过年的事。快到城外,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正好前面有个饼子铺,他快步走过去买了几个酥油饼,才出炉不久,闻着香,吃着更香,一个饼下肚,伸出舌头舔去粘在嘴角的碎屑,抬头见村里的车子刚到,人们陆续的下车,赶紧提着东西过去了。赶车的见是他,搓了搓手,笑着问:“你小子不是和王老师回去过年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该不是给人家惹麻烦了吧?”朱清和将东西搬上车,坐好了才开口回:“瞧您说的,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在自己地盘上耍花样还成,那地方是我能胡闹的?再说了,我要是不招人待见,您看我能扛这么多东西回来?这就要动身往回走了吧?看到咱们这里下雪我就放心了。”赶车的回头看了眼放在车上满满当当的两袋子,瞧着倒真是那么回事,听说那些有钱又讲究的人家要是讨厌人,连根鸡毛都舍不得给带,这小子倒是好本事,里面装的肯定是稀罕东西,还这么多,无不羡慕地说:“北京咋样?气派不?我这辈子是没机会了,只盼着我那些孙子们能有出息,代我山南海北的转转去。”朱清和笑了笑,没有接话,他们光奔忙生活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说去外面见世面,在村里能赶时髦去旅个游,在众人口中那是了不得的事,见了总会恭维两句,说的无非是你家这苦日子过去了,一家子都这么有福气,日子越过越好。赶车的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要坐车,用鞭子抽着马转了方向,一边说:“今儿的天真冷,肯定也没几个人坐车,我也回去钻被窝好好躺个一天。对了,你爹妈不知道你去北京?我那天嘴勤了点,遇到你妈就说了,她当下就愣了,站在那眼睛里装着金豆子,可把我给吓了一跳,早知道我就不说这话了。我看她也是后悔了,你还计较呢?好歹那是你亲妈,别闹的过了。”朱清和扬起的嘴角透出几分冷意,此时的他早不屑说起那些事情,世人都是踩高捧低,赶车的人嘴里说的好听,看着是劝,心里八成在笑话老朱家,以前顾着大伯不好说什么,现在村里换了人来主事,一个一个也就放开了,也不怕得罪人。“过年也没几天了,您家里都准备好了吗?村里做席的先生这两天闲吗?”赶车的先是楞了楞,之后才明白这小子就这么把话题给转开了,也不好再追着问。马车走的慢,这大冷的天,地面冻得结实又滑,太赶了容易出事,他也就由着马自己走,和朱清和闲聊:“家里的事都有女人们张罗,我哪管那个事?不过也该差不多了,你罗叔说这两天给发猪rou,家里就等着拿到手好做rou碗子。这两天又没人办喜事,王老大没活干,都在家里歇着,你找他有事?”朱清和应了声:“村里发了猪rou我自己也不会收拾,好不容易盼着过年了,总得做几道好吃的,就是来个客人也好招待人家。新年新气象,可不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只能过这穷酸日子。”赶车的听了笑着说:“你小子说的在理,不过这些事也不该是你张罗的,还是想着今年怎么多赚两个压岁钱吧。你罗叔逢人就说你多好,到时候肯定少不了你的。没爹妈疼,好歹还有个他拿你当亲儿子的疼。”白雪将路两边的沟壑披上了厚厚一层外衣,绵延一片,路上有先前留下的车辙印子,好像此时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朱清和想了想,认真地说:“我现在分家单过,已经不能当自己是孩子了,不然我怕得饿死。人情往来还是得顾着的,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我还得指望这些叔伯们帮我忙,这年更得好好的准备。”赶车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要是不见你这人,这话还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得了,我也不多嘴说什么,可做稳当了,前面的路不好走,当心被摔下去了。”一路上除了马蹄哒哒声,只剩下北风呼啸的声音,雪花随风打在脸上,像跟刀子刮一样,但是与朱清和来说,这点疼痛压根算不上什么,当年他租住在阴暗潮湿又破旧的小房子里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还想办法做活养活自己,那个时候连坐着都得咬牙,那一年他的忍耐力更好了,坐半天与他一个病人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难事。海市没有热炕,大冬天的屋子里温度和外面有的一比,冷得厉害了,只能缩起身子,在脑海里想着小时候睡过的热炕,身子下面是烫的让人舒服的热意,也只有这样才能好过点。那副凄惨的样子,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过成那样了?朱清和将头埋进臂弯里,任寒风在他的头顶肆虐。有些事情不能想,一开了口子就源源不断地涌入脑海,不只有落魄的自己,还有春风得意的周维申。他有时候觉得周维申的选择是对的,明知道前面的路走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希望,为什么还要执着呢?何不放过自己?他在街头补鞋的时候,看到他从一辆气派的轿车里开门出来,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看得出来,他的日子过得很好,反看自己,不过比他大了一岁,而此时却像是差了一个辈分,不敢再看下去,他垂下头将被扎破的车胎放进水里,看哪里漏气,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周维申走到他身边,客气地问:“大哥,这附近有没有个叫朱清和的人?我听说他在附近住着,但是我不知道具体的地址,你能告诉我吗?”朱清和的手顿了顿,连头都没抬,一副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声音低沉而沧桑:“早不在了,搬走了,病的那么重,说不定早不在这世上了。别找了,没用。”站在面前的人突然像是失声一样,久久都没动,许久之后,才哑着嗓音说道:“这样啊,这么多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