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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那好,像从前一样,我继续陪着周栎,让他去白石寺,让他完好无缺地活到现在,我一直都做得很好,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现在我做错事了,你是不是能亲手结束我漫长的一生呢?”柔和的白光洋洋洒洒落在陈愿的头顶,温暖、洁净,像记忆深处的那棵檀香树,她仿佛又回到了小白团子的岁月,那时她总是犯懒,不想动,不想修炼,只想当一只普普通通的兔子,于是沈云檀不停地戳她脑袋,谆谆善诱:你现在犯懒,痛苦的是将来,别的兔子都能变成高高瘦瘦的美人,就你还是只肥头大耳的兔子。肥头大耳?那不是形容猪的吗?白团子终于勉为其难地伸了下腿,沈云檀继续危言耸听:你现在不好好修炼,以后比猪还惨呢。忽然白光被什么东西弹了回去,陈愿眉头一紧,瞳孔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赤化。沈云檀的身体被震了一下,他摇了摇头:“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可能要独自一人走很久,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比如忽视了你的自我意识,但你不要用我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从今以后,你可以自由地活着,只要你善良。”陈愿的头发变长了,指甲也变长了,她的睫毛不停地扇动,等最终冷静下来,她的瞳孔已呈古井无波的暗红,嘴唇一掀,露出不整齐的牙齿:“晚了。”沈云檀想,一定很疼吧,怎么会这样呢?那个几千年来都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变成了这副模样。陈愿咯咯地笑起来:“周栎刚刚问我手指为什么没有受伤对吗?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因为我是假的呀。”她再次将手指伸进火焰里,从指间开始,慢慢地变成一具彩绘的纸人,火焰一跃而起,先是将其烧成深浅不一的灰色,几秒后彻底化为灰烬。“是傀儡。”布莱克捡起纸灰里的金片,苦笑一声:“还真是真金不怕火炼啊。”沈云檀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向后一倒,直直地砸在周栎旁边,枕头松软,他觉得自己将要陷进去了。在这一世的周栎出生之前,沈云檀做了一个梦,眼前是缓缓旋转的大石盘,上面刻了数字,乍一看就像横倒的巨型日晷,从零刻度开始逐渐地变暗,没有人告诉他,但他在一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他的寿命,从现在开始,他将像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却不得入轮回,而是像远古的神祗们一样,身体变为高山上一抔泥土,血液流入江河,眼睛化作星辰。之后每个夜晚他都做着同样的梦,从各个角度看着命晷,他熟悉了这块石盘的每道细小裂纹,等到每条刻度都归于黑暗,命晷就会崩溃离析,神祗的黄昏将在那时终结,旧的秩序将被新的秩序完全取代。天行有常,三皇五帝、妖神鬼怪皆不能免,黄昏降临那天,昆仑山的神殿轰然崩塌,扶桑木上栖息的金乌或死或伤,西王母的蟠桃树一片枯黄,东王公失手摔碎了他投箭枝的玉壶,天为之泣。西王母眼看着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丘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禽封豨于桑林。她看着万民皆喜,自己却心如刀割,妖同人类似,善恶兼具,并非人性本善,妖性本恶,然而涿鹿一役胜负已分,她一眼望去,漫漫长河里尽是妖的残骸。白於山上有一棵栎树,沐甘露而为妖,拜入西王母座下,他赤脚踩在神殿的废墟上,不屈膝,不低头,带着他属于树妖的挺拔姿态。西王母高傲地坐在裂纹遍布的神台上,她问:“你是谁?”树妖说:“白於山下的栎树。”西王母大笑:“你有名有姓,你叫周栎。”树妖也跟着笑:“好,我叫周栎。”西王母望着那条永无止境的曲折河流:“你喜欢人还是妖?”周栎毫不犹豫:“妖。”西王母忽然缄默,她没有继续问这个尚且年幼的树妖出于何种原因,可能她早已猜到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又谈何喜欢?盛世是人间盛世,却是妖的穷途末路,诸神发现他们的命晷开始转动了,一天一天,死亡如影随形,周栎眼睁睁看着一颗又一颗流星陨落,忽然想起了西王母。西王母已经不在了,那个高悬于废墟之上的神台却没有碎裂,周栎走上前去,触摸着上面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裂纹,在那个瞬间,他继承了西王母的意志,昆仑山上的妖怪感知到了新神出世,一时间,万妖呼号,欢迎着新神的就位。周栎早就不是那个小树妖了,他想了很多年,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沐甘露而为妖,那不是天意,是西王母早已看到了命晷变化的前兆,在神力尚存之时,她推演了人的兴盛与妖的衰微,以一己之力为众妖埋下了救命的种子。妖的末日来得比西王母预料的还早,人类的英雄层出不穷,皆以斩妖除魔为正道,不出几十年,群妖被逼上了昆仑山。一个俊秀的少年迤迤然站在废墟前求见,周栎坐在半块神台上晃着脚,他还是不觉得自己是神,看,连石台都不承认,可除了他,天下又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神了,这使他困惑不已,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低头行礼:“神,我来自白於山。”周栎说:“你过来,我看不清。”少年的姿态比当年的周栎虔诚得多,他一步一步地走到神台前,愕然发现,神台居然只有半块:“神,您的神台……”周栎一把将他拉入怀中,两个身形相仿的少年滚落在地,周栎痛快地大笑:“你看,我是个伪神。”少年一把推开他,伸出沾满泥土的双手不知所措:“神,您不要碰我,我身上太脏了。”周栎在废墟里滚了一圈,灰头土脸地蹭着少年的胸口:“你看,我也脏。”少年看起来要哭出来了,周栎沉默半晌,爬起来坐回了神台,在他起身的瞬间,灰土烂泥纷纷落地,坐上神台的时候,他就真的像个神了。“你看到了吧,我其实只是棵栎树,本来连妖不是,西王母让我来当这个神,我只好来。”周栎一手托着下巴,“我这么说是不是特别不知好歹?其实我知道的,也感谢她,但是她好像眼神不大好,白於山那么多树呢,怎么就看上了我这块不可雕的朽木,我觉得你就很好,要不,你来当这个神吧。”少年似乎很伤心,他的眼神像看着一轮落日:“神,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周栎。”他看到昆仑山的上方黑云沉沉,今天不是个好天气,这个孩子不该来的,“我记得你,我们的根系曾经交错,枝叶曾经依偎,你的气味很好闻,那时我一直在想,你如果化形了,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