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二 房卡

    手腕上略带凉意的触碰和那晚guntang的记忆交织，横亘空间，直播间里一道道八卦的眼神刺在她身上，是探究，是窥觑，是逼仄—

    刺喇喇的视线像无形的手要掀开那夜意乱情迷的薄纱，扒干净他们之间旖旎的关系。

    温瑶被激得骤然清醒，甩开了他触碰她的手。

    她现在可是“蓝希”，哪有女团还没出道就先爆出桃色新闻的。

    “贺导师，你这么说直播间的观众是要误会的。”她这么提醒道，麦克风传出的声音是克制冰冷的，细细听来带着竭力遏制的喘息。

    短暂的空白后，弹幕因为这句话重新滚动起来。

    「贺玉这是什么意思，始乱终弃，是我理解的哪个意思吗？」

    「两人之前有过一段？可影帝上个月的采访才说过一直单身来着。」

    「上期节目，不是说两人只在公司见过一面？」

    ……

    两人的位置正好位于摄像头的交接处，乍看身形离得很近，又似乎是一种错位，模糊的镜头里，当事人神情不甚分明。

    贺玉盯着温瑶的眼睛，弯了弯嘴角，气定神闲地开口：“也不算误会—”

    “贺导师！”话音未完全落下，贺玉就被急促地打断。

    温瑶预感到不妙，揪住了他一截衣袖，背对着镜头的眼里波光潋滟，写满了控诉和委屈，这样的伎俩她很久没用过了，但几乎没失过手。

    贺玉心下一动，明知她是装的，却还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酥酥麻麻的，他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对着温瑶挑眉。

    意思是，你拿什么补偿我？

    温瑶气不打一处来，他凭什么要补偿，明明乱说话的是他，一旦曝光出去，相比她这个十八线小爱豆，指不定谁收到的影响更大呢。

    她甚至产生一瞬间念头，干脆破罐子破摔好了。

    【11，冷静！任务任务。】

    温瑶深呼吸，满腔无奈，无声地对他说：“你想怎样。”

    贺玉扫了一眼远处闪着红灯的监控，手下摸出什么东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塞进了她手里。

    拿到手上的瞬间，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

    ——房卡。

    温瑶握着房卡的手一颤，收下房卡就像是收下了丧失人权的的条款，她有种随时把自己卖了的错觉，贺玉似笑非笑地看她，在等她做出决定。

    温瑶别无选择，被迫签下条款，再找个借口忽悠观众：“贺导师，解约是出于私人的一些原因，始乱终弃是玩弄感情并抛弃的意思，可不能在这里乱用。”

    贺玉眼底划过戏谑，附和她：“知道了，蓝老师。”转头笑得春风拂面，对直播间佯装解释，完全听不出任何破绽：“我的原意是，听说师妹解约了公司，表示很遗憾。”

    温瑶听到他配合松了口气，疏离地打了声招呼就逃一般地离开了。

    她算是知道了，脸皮厚真的能为所欲为。

    这一段短短两分钟的互动，把直播间的观众看得迷惑不已，摄像头太远，两人的小动作难以看清，只有麦克风里的短短几句收音。

    「什么啊，镜头能不能凑近一点！！啥也看不见。」

    「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里怪。」

    「影帝真的会用错成语吗？怪怪的。」

    「虽然糊得不行，但总感觉他们之间有种莫名的暧昧。」

    「这也能看出暧昧？滤镜太厚了吧。这不就是贺玉关心一下师妹的去向吗，话说蓝希什么时候解约了？」

    之后的话题就偏去了蓝希解约的讨论，毕竟她是顶着“贺玉师妹”的名头出道的，突然的解约，再结合贺玉经纪人事件，让人怀疑公司管理层究竟糟糕到了何种地步。

    在刷屏的弹幕下，一小部分群体看着直播兴奋地发出尖叫，他们零星发言被淹没其中，几分钟后，一个cp超话悄悄崛起，置顶的就是这段直播录屏。

    评论区里全是对这段对话的解读，甚至有人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

    ……

    这些温瑶还不知道，她从舞蹈教室出来，掏出手机看了眼直播评价，发现那两分钟的见面就像一个小序章。

    他们站得位置很凑巧，两人又都对镜头很敏锐，对温瑶来说惊心动魄的两分钟，网络上只是个玩笑般的小误会，没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温瑶安下了心，正暗道不用将这个意外告诉庄谷时，她察觉到手感不对，手机有些硌手，往后一翻转，背后叠着一张金边暗底纹的房卡。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破绽，有摄像头的地方她都心虚地不敢看这个房卡。

    影视大楼是新建的，只有唯一一家酒店，被《奇迹星耀》节目组包圆了。

    哪怕同住五星级酒店，咖位不同条件自然也不同，她手上的这个房卡标着顶层套房的门牌号，显然房卡设计都大气不少，无论怎么看，都和她的房间不是一个待遇。

    温瑶抽出房卡敲了敲，心想，这个直播一天到晚没什么好事，尽给她带来大麻烦，她该怎么避开众人去顶楼找贺玉呢。

    系统出声宽慰她：【11，其实也不全是坏事，起码这个直播反响很不错，还上了好几个热搜呢，今天过去，你的票数都快断层了！】

    “断层？”温瑶若有所思，灵机一动，她想到怎么利用一下直播了。

    *

    「我来了，吃完饭赶来，蓝希宝贝吃过饭了吗！」

    温瑶看着手机里密密麻麻的弹幕，笑意满满地挑了一个回复：“吃过了哦。”

    「！宝贝居然互动了，今天直播几点结束呀。」

    一边走一边回忆了一下张PD的交代，“还有一个小时结束。”

    「蓝希还在影视大楼吗？要去哪里啊。」

    温瑶笑而不语，带着直播间的镜头走进了录音棚，不出所料地，一串熟悉的旋律像倾泻的月光流淌入收音麦克风里。

    如同那天在公司训练室一样，她静静站在门口听，不同的是，这次她还带上了五湖四海的直播间观众。

    「好好听，是哪个练习生啊。」

    「好像是蓝希的队友，应该是叫…李梓文。」

    …

    在网友不断的讨论中。

    翁——

    吉他弦崩出了个杂音，李梓文终于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温瑶。

    李梓文一脸古怪：“你怎么来了。”这里平时不会其他人的。

    温瑶没有回复她，反而话音一转：“怎么不继续了？很好听。”

    李梓文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可疑地泛起了红晕，自从三年前签约经纪公司失败后，她对自己的创作一直没什么自信，这个曲子也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听过，现下被大咧咧展示在人前，她涌上一股羞耻感。

    看着她的表情，温瑶意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在她中学的时候，外界都在传温家要式微了，没有继承人不说，现任董事长也功绩平平，在商业领域不进则退，蚕食对手是唯一的目标。

    那个时候的温瑶没有应对流言蜚语的能力，父母是商业联姻，她几乎被放养，后来在董事会的督促中学着出席社交场所，在摸爬滚打中步步挽回温家的名声，一开始的学习总是艰难的，她也是如出一辙的没有信心。

    温瑶心里有点堵，闷闷开口：“介意给我伴奏吗？我很喜欢你的这个曲子，之前也来听过很多次。”

    李梓文显然很意外，僵硬地点了点头，千百次的旋律几乎形成了肌rou记忆，手指搭在音弦上就能随心而动。

    这是一首英文的RB歌曲，词曲清新缓慢，温瑶坐在她身边，娓娓道来。

    没有绚丽的技巧，没有华丽的唱腔，只有绸缎般的嗓音和自然生动的转音，像是在诉说自己，又像是旁观者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李梓文偏过头看她，心想，这个风格似乎更加适合她，恍然间，她意识到，温瑶才是为组合牺牲最多的，按照她的长相和努力程度，无论在哪个团都会有很好的前途，而拖着她们，像是翠玉被锁在楠木盒里，淹没了她不少光芒。

    直播间的此刻也静谧无声，不少人去搜索了这个陌生的曲子，无果。在静谧的夜里，曲子的搜索登上了热搜，不少人慕名而来，李梓文的票数也开始从底层逆袭，很快脱离了垫底的队列。

    镜头前后，李梓文把目光放在温瑶身上，直播间的观众也静静看着她，这一刻的视线里，终于不再有多余的窥探。

    夜晚意外的动人，无论是歌曲还是人。

    少女静静地坐在幽暗的角落，耳鬓的几缕碎发散落，低沉的光影落在她的侧脸，声音却像小勾子一样，熨烫进心底。

    她像一场无声的烟花，迷人，炫目，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