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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旁边的人已经去上班了。
下床洗漱,左脚沾地时没有昨天那样刺痛了,不过离正常走路还差得远。
桌上放了三明治和一瓶牛奶。
喻舟晚给我留了一张小纸片,提醒我今天中午等她回来吃饭。
字迹笔画纤细,是工整好看的那种。
和它的主人一样。
比起之前学生时期在试卷上留下的笔墨要稍稍舒展了些,最后一笔的尾端翘起,可以想象她在写下这些字时雀跃的心情。
好像昨天也是留了张字条的,不过我睡得昏头涨脑没留意,随手捡起来塞进了抽屉里。
意外的是,拉开的抽屉里除了一摞白卡明信片,剩下一个没拆封的记事本,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我记错了?
抓耳挠腮地翻找,一无所获,不小心碰掉了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嗡的亮起,蹦出一条校园软件弹窗通知:
你的学生事务中心有新消息,请及时查收哦。
哦,是缓考申请通过了。
悬着的心彻底放下。
接下来就是等学妹们全都考完期末,安排时间线上开会,做实验整理数据,赶出一版像样的计划书给导师修改审核,核对有问题待修改的数据。
我专心跟她们讨论目前要赶的进度,有去年组织数学建模竞赛和材创赛的经验,对如何统筹规划分配任务还挺上手。
虽然大创的主题并非和专业百分百贴合的项目,有许多全新的概念要理解消化,幸好学妹们都愿意主动讨论问题汇报进度,目前的合作还算愉快。
可惜之前找的参考文献全在电脑里,只有云盘里存的部分可以打开看。
全神贯注忙活着,听到大门的密码锁滴答一声响时,我还在艰难地翻资料库,对楼下厨房的动静置若罔闻。
听脚步声知道是她,我就没分心去探究她在楼下做什么。
喻舟晚轻手轻脚地踏上楼梯,远远地望着我,貌似是怕打扰,走过来时也只是在身后看。
我早就察觉到她的动作,只不过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没主动搭话。
她在身后站定了会儿,抽走一章扔在桌子上的草稿纸。
“不用看,翻论文时随手写的,字很丑,”我头也不抬继续打字,“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结果预设,跟实际cao作差别还是很大的,比如这个……”我满脑子都是刚才论文里的专业名词,“材料分析的设备我们学校有,不过本科生是没有使用权限的,研究生学姐那边不一定能审批下来。”
喻舟晚眨眨眼睛,一下子把草稿纸反扣回原处,乖巧地把手背到身后,一副满是无辜的表情望向我。
我撇嘴,真是看论文看疯了一开口就是做实验赶方案,赶忙悻悻地找个借口岔开话题:“中午吃什么啊?”
“我煮了饭的,等一会儿好了就能吃了,炒了个蘑菇,还有虾仁和豆腐,然后炒了个绿叶菜,”她笑,说话时神情灵动得像流水,“不知道做的合不合你口味,我平时做饭比较清淡。”
“我都行的。”
总不能比陈妤苗的红酒炖秋梨更难吃了,加了数不清的八角桂皮,光是想到都让人胃里反酸。
喻舟晚将手臂搭在我肩膀上,发现没有被我立即推开,悄悄地往前探,直到完全搂住,让身体贴紧着后背。
“特意回来做饭挺麻烦的,提前点个外卖帮我拿上来就行,或者像昨天一样留个速食冷面什么的。”
“那是因为昨天中午要出外勤赶回不来,所以才给你提前留了吃的,”喻舟晚解释道,“不麻烦的,我有午休时间,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来回至少十多分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得浪费在路上呢。”
看不到脸,但可以想象到喻舟晚对我的扫兴极其不满的表情,用力在脖子上蹭蹭,手弹钢琴似的在锁骨上摆弄,玩够了才起身去拿碗筷。
伸出的筷子被殷切地凝视着,她甚至忘了动自己碗里的饭菜。
直到我说:
“很好吃。”
她才放下心。
“之前在格拉斯哥上学的时候,你是不是会经常做饭啊?”我问。
在米兰当交换生时做饭可以算是闲暇之余为数不多的乐趣,几个女孩子蹭一张卡去鼎峰买大堆大堆的食品回来吃一个月,室友甚至在二手网站上淘了一本老旧的菜谱,于是乐趣又多了一个——想尽办法在附近的中超凑齐原料,比谁做口味的更还原。
“还好啦,闲下来的时候会做。”
直接与间接的夸奖对她都很受用,不经意假装要“谦虚”一下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是不是英国的饭菜都不太好吃?”
我好奇她的经历,因为喻舟晚从来没有提过说自己在格拉的三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没有那么夸张吧……”她嘟囔,“我很少点外面的菜,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哎。”
可以推断出来,确实不好吃。
“当时我在米兰认识了一个在利物浦住过几年的jiejie,她说自己来这里之后……两年不到胖了十几磅。”
“那你呢?”喻舟晚反问我。
“我?没称过。”
我咬着筷尾苦思冥想,好像只有体测才记起来称一下,上次是多少来着……
一抬头扫到旁边那个不知想到什么傻笑个没完的人,翻给她一个白眼。
“我大三的时候有去过一次米理来着,十一初月的时候,”她放下筷子,主动聊起自己的事,“是几个设计专业之间的联谊活动,去帮忙布了个展。”
我盘算了一下,好像刚好是做交换的那段时间。
不过设计专业在另外的校区,虽然同样在米兰,离得不算远,但我只去过屈指可数的几次。
十一月……我记得那次室友约我去bovisa校区看设计系结课作业展陈,有些项目还可以参与体验。
我对艺术类的不感兴趣,找理由拒绝了她们。
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在无意间居然有和喻舟晚失之交臂过啊。
“你刚刚是在准备写论文,还是要策划什么项目?看到草稿纸上有列大纲。”
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单纯地想跟我找共同话题。
“嗯,一个国内的大学生竞赛。”
“很重要吗?”
“挺重要的,如果能在省赛里拿到排名的话,对保研什么的有用……”提到这类东西我就忍不住自言自语叨叨个没完,“不过这个比赛时间有点太赶,寒假前应该不太能出结果。”单纯是支援大一的学妹们,有奖就是锦上添花,没有的话也算增加可靠的经验。
“是要放进简历里?”
我点头,简历这种东西当然是越丰富越好。
“不是还有一年多嘛,可以再准备准备。”她附和到。
“没有一年了,我大四了啊,寒假就得定把申请文书和简历都准备好,语言成绩什么的我倒不担心……”
喻舟晚懵了一瞬,不明白怎么会弄错了我在读的年级。
“哦,你没算错,我只是跳级了一年,没读高三。”我向她解释。
“嗯……”她蔫蔫地答应,“那你决定好之后要去哪里么?保研本校还是工作?”
“去米理啊,我之前做交换生的时候就想好之后去那边读研究生来着。”
喻舟晚低着头没说话了,不知道在沉思着想些什么。
“你之前在格拉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各种比赛啊……”
见她始终没再像刚才那样兴致高昂,我又话题引到她身上,刚才还没聊多少在格拉的经历呢。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上去宛如遭遇了什么重大挫折,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可惜因为心情骤然低落,透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
“jiejie?”我试着喊她。
“嗯,设计类竞赛啊?经常有啊。”我拽了拽她的袖子,她才如梦初醒。
“你拿过奖没?”我托着脸问她。
“猜呢。”
她笑,故意卖关子不回答,迅速收好碗筷闪身离开。
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