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种子
中午没吃饭，还被人搞得彻底没了胃口，下午上课后陆云筝一直趴在桌子上，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 “陆云筝你怎么啦？”打铃后温心予转过头来，担忧地问，“还不舒服吗？” 陆云筝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要不我帮你向赵老师请个假？”温心予见她唇色发白，关切道，“去医院看看好了。” “不用——” 话还没说完，温心予已经出了教室。 不到五分钟她就回来了，身后却不是赵婷婷，而是顾行知。 “赵老师不在，我就把顾主任请来了。” 顾行知的目光落在陆云筝那张略微苍白的俏脸上，眉心稍显严肃，“怎么回事？” 陆云筝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也不好意思说饿的，直起身慢吞吞地开口：“有点不舒服，想请假回家休息。” 她想吃家里厨师做的雪山奶冻了。 顾行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跟我到办公室来。 陆云筝没多想，以为是去签假条，谁料一进办公室，就听顾行知问：“哪不舒服？” 她习惯性地在窗边的沙发坐下，心里嘀咕一句你还是医生不成。 顾行知倚着办公桌，屈起食指敲敲桌面，“说话。” 命令般的口气惹得陆云筝心中不快，撇嘴，“哪哪都不舒服。” 顾行知被她赌气般的回答逗笑，从柜子里拿了盒巧克力给她，“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陆云筝远远瞧着包装有些眼熟，等拿过手一看，竟然是她平时最常吃的那个牌子。 顾行知进了半开放的料理间，取下围裙穿上，见她眼神微诧，解释了句，“你哥说你爱吃这个。” 陆云筝也不客气，拆开一块榛子夹心黑巧咬了一小口，醇香在齿尖弥散开来。 “我记得这个牌子挺难买的。” 意大利进口的巧克力品牌，价格算不上多贵，但因为限量发售，属于典型的有价无市，每次她想吃都是家里专门让人从海外带回来的。 “还行，”顾行知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毕竟是为了讨小公主欢心。” 小公主。 除了家里人，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 陆云筝眨了下眼睛，等回过神来顾行知已经在流理台前忙起来了。 隔着半个办公室，她边吃巧克力边看顾行知做甜品，穿着浅咖色围裙，袖口挽到肘间，越看越觉得有种人夫感。 等待投喂期间陆云筝还挣扎了一下要不要回教室继续上课。 后来转念一想她是跟着顾行知走的，瞬间心安理得许多。 不到半个小时，一份卖相极佳的日式草莓舒芙蕾端到了她面前。 “尝尝看。” 陆云筝垂眸看着还在冒热气的舒芙蕾，面露迟疑。 “我把白砂糖替换成了代糖，”顾行知以为她在担心身材，小女孩都爱美，她吃的巧克力也是木糖醇的，轻声解释，“放心，不会长胖。” 岂料陆云筝抬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奶茶没有，咖啡也没有吗？” 顾行知愣了一下，失笑。 到底是个小姑娘。 —— 在顾行知办公室美美地品尝了一份下午茶的后果就是，晚上回家陆云筝的食量比平时好了不少。 甜品不顶饱，该饿还是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陆云筝总觉得和顾行知比起来家里甜品师做的舒芙蕾差了许多。 陆家的老管家姓齐，在陆家待了近四十年，是看着兄妹三人长大的，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瞧见陆云筝只动了一口餐后甜品便兴致缺缺地放下勺子，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赶忙上前问。 “小姐，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陆云筝没回答，而是反问：“齐叔，哥哥回来了吗？” 她到家后就没见过陆云昭。 “大公子今天回来得早，”齐叔笑呵呵的，“不过一直在楼上书房，应该是有事情要处理。” 陆云筝心里顿时来气，明知道她回来了也不肯下楼，分明是故意不想见她。 “哼，”陆云筝站起身，撒气了句，“学校的饭难吃，家里的也难吃，不吃了！” 说完转身蹬蹬蹬上楼。 齐叔看着餐桌上空荡荡的两只盘子，无奈摇头。 …… 书房里，陆云昭刚结束近四个小时的线上会议，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到了十点的位置。 本想早些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接meimei放学回家，不成想还是错过了时间。 只怕这个点小丫头已经睡下了。 想着陆云筝没看见他肯定气冲冲的模样，陆云昭无奈一笑。 咚咚咚，有人敲门。 “大公子。” “进。” 齐叔推门进来，陆云昭喝了口咖啡提神，捏捏眉心缓解疲倦，“什么事？” “大公子，小姐说学校的餐食不合胃口，”齐叔恭恭敬敬汇报，“今晚宵夜吃了不少。” “不合胃口？”陆云昭微微蹙眉，嗓音冷淡，“让人把学校的厨师全部换掉。” “是。”齐叔应下，退了出去。 刚转过身，又想起什么，回过头道：“大公子，小姐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陆云昭签文件的手一顿，抬眸，“筝筝怎么了？” “小姐今晚吃的都是些偏辣的食物，”齐叔面露担忧，“您也知道——” “准备一杯温牛奶送上去，”陆云昭淡淡打断他，“务必盯着筝筝喝完。” 齐叔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陆云昭话还没说完。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云昭放下文件，“不用了，我亲自去。” 齐叔笑眯眯答：“是。” —— 与此同时，四楼。 陆云筝躺在床上，揉着火烧火燎的胃部直哼哼。 她吃不了辣，偏偏辣椒又开胃，胃口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些重口味的东西，以前在家陆云昭和陆云韶还能管她，出国后彻底放飞自我，养成了坏习惯。 听见敲门声，陆云筝下意识以为是齐叔，慢吞吞地去开门，不料门一开望进的却是一双深沉的眼眸。 竟是陆云昭。 他身长玉立站在门口，很显然是刚结束工作，身上还穿着正式的西装，衬衫扣子随意解开两颗，露出一小片胸膛。 陆云筝的视线往下，皮带扎得紧紧的，烟灰色西装裤亦遮不住明显鼓起的一包，看得她差点当场腿软。 她在看陆云昭的时候，陆云昭同时也在看她。 注意到她的手一直捂着肚子，陆云昭皱眉，“胃又疼了？” 陆云筝虽然生陆云昭的气，但更怕他会因此生气，乖乖点头，主动上前一步抱住了他，仰头撒娇，“哥哥抱抱。” 陆云昭抬手拨开她略有些凌乱的长发，眸色渐深。 陆云筝这句“哥哥抱抱”，让陆云昭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那时他不过十八岁，陆家给两个男孩儿举办成人礼，他比陆云韶早回国一天，还没到家，这小东西就从大门口跑出来，扒着他的裤腿往上爬，边爬边奶声奶气地说，哥哥抱抱。 陆云筝百天生日宴刚过不久陆云昭便出国留学了，也不知道怎么认出是他的。 这是陆云昭第一次见到三岁的meimei，长相和他有几分相似，不过她显然更漂亮一些。 粉雕玉琢的精致五官，小小矮矮的身子，小手扯着他的裤腿，像只躺在他脚边打滚的奶猫。 奶团子着实可爱得过分，向来处变不惊的陆云昭一时间只剩僵在原地的劲儿，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后面匆匆跟来的保姆见他风尘仆仆，赶紧将陆云筝抱起来，她还不乐意，哇的哭出声，嘴里不停地喊哥哥抱抱哥哥抱抱，任凭保姆怎么哄都没用。 陆云昭伸手将她抱过来，她才止了哭，没等他开口，直接捧着他的脸朝着他嘴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咯咯笑开。 那个吻直到现在陆云昭还记得清清楚楚，每每回想起来唇边就忍不住泛起温柔的笑意。 后来她渐渐成长，他也会抽空回国看她，直到留学归来继承家业，他亲眼看着她从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儿一步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每当她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钻进他怀里撒娇，而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时，他发现自己开始对她产生了别的心思。 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陆云昭想，也许从那个吻开始，他心里那颗名为欲望的种子就已经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