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顿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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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 两声异响从窗户外传来,惊醒了睡梦中的哈利。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望见了窗外半明半亮的天空,捂着额头坐了起来。 又是两声异响,这回哈利看到了,是有小石子打在窗户上,他赤着脚跳下床,踩在木头地板上快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向四周观望。 “嘿,嘿!看这儿!”一声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哈利顺着声音向右上看去,就看见德拉科从二楼书房的飘窗上探出脑袋,朝他得意一笑。 哈利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的圣经抄完了?” “不想抄了,我都抄了一晚上了!”德拉科撇撇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哈利敢肯定他口中的抄了一晚上不知掺了水分,却也懒得揭穿他,“大早上的,你不想睡,我还要睡觉呢,等你抄完卢修斯叔叔就会放你出来了。” “我才不要,书房里无聊死了!你等等我,看我怎么下来。”德拉科说着,匆匆转身跑到房间里,哈利疑惑盯着不见人影的阳台,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德拉科又出现在了窗边,从阳台上抛下来一条长长的绳子,哈利定睛一看,竟然是书房休息室里的床单。 哈利大惊失色,从窗边探出来半个身子,“德拉科,你要干什么!” 可此时德拉科已经翻上了飘窗的栏杆,然后拽着布绳吊在半空,还有空扭过头朝他嘘了一声,“这么大声干嘛?生怕别人听不见啊?” 哈利只觉得一阵头疼,德拉科任性顽皮起来的时候,是真的让人招架不住,他又不敢再出声分散德拉科的注意力,生怕他一个没抓稳从几米高的地方掉下来,这里是马尔福家的老房子,天花板建得很高,两层楼的高度比得上一般的三层楼。他心惊胆战看着德拉科两只手拽着布绳,脚蹬着墙一点点往下滑,幸好他们常年运动,又是体力最充沛的年纪,德拉科又经常喜欢爬树,才让他显得不那么吃力。 哈利翻出了卧室的窗户,鞋子都忘了穿,跑到德拉科下面,紧张盯着他,德拉科爬到两三米高的位置,手打滑了一下,哈利一下子心都提了起来。 却不想德拉科哈哈大笑,朝他做了个鬼脸,“瞧把你吓的,波特。” “你这家伙!”哈利气得想转身就走,又是这一招,从小到大就总用这一招吓他。 “我还以为你会转身就走呢,波特。”德拉科挤了挤眼睛。 “这可是你说的。”哈利转过身,作势就要走。 “哎呀,回来,快回来波特,我和你说着玩儿呢,你不在下面接着我,我害怕。”德拉科急切说道。 他会害怕?他德拉科·马尔福会害怕?哈利嗤笑出声,在这个家,他最不怕的人就是自己,每次都故意惹他生气,又拿准了他不会真的和他生气。 像要试出他的底线,然后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在他的底线边缘作威作福,让他一点点对他妥协,底线一点点放低。 可他又转了回来,朝德拉科张开了双臂,像要接住他,“你快点下来,不然我就喊人了。” 德拉科看了看他,嘴角扬了扬,动作灵巧又利落得向下攀爬,等他快爬到下面的时候,他忽然松开了手,跳了下来,扑到了哈利怀里。 哈利一个重心不稳,急急向后退去,哗啦一声,两个人一起跌进了开满绣球的花圃里。 花瓣扬起又下落,枝叶折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哈利闷哼一声,护着怀里的德拉科一起跌进了柔软的花枝里,鼻尖满是绣球的花香和草木的苦涩。他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他睁开眼,先是看见了湛蓝湛蓝的、像蓝丝绒一样的天空,然后是跌在他身上的德拉科撑起手掌,垂着头看着他,眉眼弯弯得朝他笑,眼里满是狡黠和得意。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将明的天空里唯一的两点星子,哈利想。 哈利忽然听到了自己胸腔里心脏的跃动声,一下,又一下,这让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摔倒的缘故。 他坐起身,摘掉了德拉科头发上沾着的草叶。 “你就不能老实点。”哈利无奈说道。 “得了吧,波特,说得好像你是个乖宝宝似的。”德拉科戳了戳他,然后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起来,趁我爸爸还没醒,我们去看日出。” “看日出?”哈利愣了愣,“大早上的这么折腾,就是为了看日出?” 德拉科瞪了他一眼,“你去不去?!” “当然,当然。”哈利握住了德拉科的手,站起身,却没再放开两个人相握的手,他们忽然听到了走廊处传来管家和女仆走动和小声交谈的声音,看来他们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庄园里的佣人。 “快走!”德拉科忽然猛地一拉哈利,跑动起来,哈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向前跑去。 等女仆和管家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时,两个男孩已经手拉着手跑到了门口,趁着门卫还在打瞌睡,德拉科已经翻到了围墙上,用力把哈利拽上墙头。 “哈利少爷?!你们在干什么!”女佣急切又担忧叫道,换来的是德拉科的催促声,“动作快点波特!再不跑来不及了!” 哈利只得歉意得看了一眼管家和女仆,“抱歉!先别打扰卢修斯叔叔睡觉!等我们回来会向他们解释的!” 说完,他利落得跳下了围墙,然后一把拉住德拉科伸过来的手,和他一起向前跑去。 他们身上的白衬衫随着奔跑在清晨的风中飞扬,像两只自由自在的白鹤一样,他们跑啊跑,一路从山间庄园跑到了海边,天空越来越亮了,大片大片的红光从地平线上晕染开来,一点点覆盖上深沉的蓝色天空,像火一样,烧在海面,也烧在天边。 他们跑到海滩上,沙子柔软的触感从哈利的脚心传来时,他才察觉到自己竟然一直没穿鞋子,就这么被德拉科强拉着从卧室跑到了海边。 德拉科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他的脚,惊讶道,“你怎么没穿鞋子?” “你问我呢?我也很想知道。”他看了德拉科一眼,谴责的意思很明显,要不是他大早上的非要折腾这一出,这会儿自己还好好得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觉呢。 德拉科在沙滩上坐了下来,然后很快动手脱下了自己的帆布鞋,丢给哈利,“给你。” 哈利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坐了下来,“用不着,反正我们总有一个人得光着脚。” “让你穿你就穿,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德拉科瞪了哈利一眼,“两个人都有鞋子穿,总好过一个人一直光着脚。” 哈利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德拉科不耐烦打断了,“你倒是穿啊,再不穿我就把鞋子丢海里,谁也别穿了。” 哈利无奈看了他一眼,接过了鞋子,“好了,我穿就是了。” 他有时是实在有些奈何不了德拉科糟糕的坏脾气,像极了马尔福家庄园里一言不合就追着人乱啄的白孔雀。 德拉科的脸上这才多阴转晴起来,“早就说了让你别废话,穿个鞋子而已,再说了,我们两个本来就该患难与共的,不是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亲密的兄弟和家人,我永远不会把自己的鞋子让给别人,除了你,波特,除了你和我的父母。” 他说着,在沙滩上躺了下来,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静静看着已经露出了小半个太阳的海面。 哈利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他穿上了德拉科的鞋子,然后盘起腿,朝德拉科拍了拍大腿,示意了一下。 德拉科看了他一眼,得意地把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们一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沙滩上海浪的哗哗声和海鸥的鸣叫声,偶尔有早上出发的汽船从海上路过,发出悠长的汽笛声。 在他们静静的等待中,太阳一点点从海平面上升了起来,海与天的交接之处一片流动的金红,像熔融的黄金从海面一路流淌到了天空。 “嘿,波特,你有想过长大以后做什么吗?”德拉科忽然开口,打破了平静。 长大以后,哈利愣了一下,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遥远到他还从未想过那一天的到来,但又似乎也不那么遥远了,因为他已经不是个稚嫩的小孩子了,他已经是个身材不断抽条长高、睡觉时都会感觉到生长骨痛的少年了。 “没有。”哈利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科目,我也不知道长大以后,我会从事什么职业。” 他抿了抿唇,其实,他也不全是对未来没有任何想法,他想有一天等他长大了,能自己一个人出行的时候,就坐上火车去见小天狼星,可是,见了之后呢?他又该做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你呢,你想做什么?”哈利低下头,看着躺在他怀里懒懒散散的德拉科,晨曦照在德拉科的脸上,让他的睫羽和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变成像月光一样的颜色。 他忽然觉得德拉科长得很美,像古希腊神话里对着水面照镜子的美少年。 “不管我做什么,首要的前提一定是体面。”德拉科说,他眯了眯眼,把手搭在眉宇间,透过指缝看着哈利,“我想去很多地方看看,想到处走走,又得足够体面,还得像个贵族,所以我想,我应该当个外交官。” 他笑了起来,洁白饱满的贝齿可爱又孩子气,“这样我就能趁年轻的时候去很多很多地方,还能积攒政治资本,做好马尔福家的接班人,还不会遭到父亲的反对,没有比外交官更适合我的职业了。” 哈利想了想,虽然有些意外德拉科的答案,却觉得又在情理之中,“那倒是挺适合你的。” 德拉科忽然翻了个身趴在他身上,粘在衣服上的沙子稀稀拉拉往下掉,一只手抓住了哈利的肩膀,笑意盈盈看着他,“不如你跟我一起选择这条路,有马尔福家在,我们可以在一起工作,还能去很多地方。远东,中亚,美洲,欧洲,想想看,有那么多我们没见过的风景和地方,我们都能亲眼去看看,还能永远保持体面的身份,到了哪都没人敢不给不列颠的外交官面子,我们还能一直在一起,多好啊。” 不得不说,德拉科的说法很有诱惑力,就连哈利都忍不住产生了些许向往之情。 “可是未来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呢,也许我未必有这个能力。”哈利笑了笑,“这好像有些太遥远了。” 他似乎对成为外交官没有太大的兴趣。 德拉科撇了撇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太高兴。 他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那好吧,波特,随你。” 哈利有些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人忽然不高兴了起来。 “但是我支持你的理想,你喜欢成为外交官,就大胆去做嘛,我想卢修斯叔叔和茜茜阿姨也会为你高兴,我也会为你高兴。”哈利认真说道。 德拉科站起身,朝他伸出了手,”好吧,算你识相,波特。“ 哈利笑了起来,像往日里无数次那样,握住了德拉科伸向他的手。 太阳终于从海平面升了起来,海浪一声又一声的打碎在礁石上,汽船和渡轮随着鸣笛驶入船港。 伯恩茅斯又迎来了一个好天气。 哈利和德拉科的暑假在伯恩茅斯迎来今年的最后一场夏捕后结束,等回到伦敦时,他们就换上了伊顿公学的校服,提着纳西莎为他们新购置的手提箱,坐在马尔福家宽敞的汽车里,带着车厢后大包小包打包好的行李来到了伊顿公学的校门口。 正是开学的第一天,伊顿公学附近热闹非凡,往日宽敞的校门口也因为来来往往的汽车而堵得水泄不通,一路从校门口堵到了半条街开外,虽然现在堵在校门口的家长们平日里大多非富即贵,可在伊顿公学的校园门口,家长们显赫的身世也不能让他们如往常一般走贵宾通道,只得老老实实地带着孩子们排队静候。 卢修斯坐在副驾驶上气定神闲得读着早上没读完的早报,对外面的堵塞和彼此不甘示弱的鸣笛声充耳不闻,作为伊顿公学曾经的学生,他对眼前的场景实在再熟悉不过,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对过往的怀念,听见身后德拉科托着腮不耐烦等待的抱怨声,他还能颇有兴致得放下报纸,扭过头对着儿子来一顿“马尔福永远不惧怕等待,因为留给我们的永远是最好的”马尔福式说教。 当然,这并不能阻止德拉科对外面堵车声的不耐烦,马尔福家的大少爷本就是个缺乏耐心的人,既然老爹不让他抱怨,他就只能烦着坐在一旁的哈利,拉着他兴致勃勃猜测他们会不会遇到从前的同学,又会不会遇到不讨喜的老师教授。寄宿学校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食堂会不会很好吃,住宿的地方又大不大。 当然,对于这样的猜测,卢修斯笑而不语,看着儿子的眼神甚至还带上了那么几分幸灾乐祸和怜悯。 “你是来上学的,德拉科,不要太过在意物质生活。”卢修斯弹了弹手中的报纸,极为委婉的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做好心理准备。 但可惜,德拉科没能和自家老爹的脑电波对上,没有听出半分卢修斯的话外之音,只是随口应付了一下父亲。 卢修斯笑了笑,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让茜茜跟着一起送他们,不然茜茜一定会心软对德拉科说一些有的没的实话,到时候这小子怕不是要当场后悔闹着要转学。 身为伊顿公学从前的学生,卢修斯对伊顿公学的百年校规再清楚不过,伊顿公学作为英国八大公学之一,保留了许多能追溯到十四世纪的贵族教育遗风,其中最重要的校规就是朴素、节俭和严格,换句话说,虽然伊顿公学是一所贵族学校,可它的校园生活可跟贵族生活沾不上半点关系,哪怕是王室的孩子来到这里上学,也得老老实实吃够苦头。 汽车缓缓驶进了伊顿公学的校园,他合上报纸,随意瞥了一眼报纸上用放大的头条醒目标注的德国大选结束,新任元首阿道夫·希特勒上台的新闻,拿起手杖,带着两个孩子下了车。 等报道和安置宿舍的流程走完一遍,哈利和德拉科拿到了两个人在一个班级和宿舍里的消息之后,他才在两个孩子惊喜的眼神中得意掸了掸大衣,优雅拿起手杖坐上了车,临走之前还不忘告诉德拉科。 “差点忘了告诉你,德拉科,伊顿公学规定新生在前三个月禁止家长探望,也不允许寄东西来,你在学校要乖乖听话。” 说完,他就把儿子如晴天霹雳的表情抛在身后,坐上车潇洒离开了。 “我爸爸在吓唬我,是吧?”德拉科转过头,怔怔看着哈利。 “嗯……我觉得不像是……”哈利摸了摸鼻子。 “我现在后悔来这个学校还来得及吗?” “恐怕有点迟了。”哈利拉了拉德拉科,“看开点,德拉科。” 他有些欲言又止,总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纳西莎早上送他们出门时脸上不舍和担忧的表情,这还是德拉科第一次独自生活,离开了纳西莎和佣人的精心照料,大少爷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还真是个问题。 “我会照顾你的,德拉科,别担心。”他拉住德拉科的手,拍了拍他。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嗤笑,“都多大了,还要人照顾你,马尔福?” 哈利和德拉科闻声向后看去,看见一个高大英俊的黑人男孩站在他们身后,叉着手臂靠在墙上看着他们,一脸笑意。 德拉科看见是他,白了他一眼,“比不上你偷听别人说话,扎比尼,什么时候你有了听墙角的雅好?” 他们两个人彼此对视几秒,好像空气里的火药味儿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哈利不由皱起了眉头,有些拿不准这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却见他们忽然大笑了起来,那个叫扎比尼的男孩用拳头抵了抵德拉科的肩头,“几年不见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不是也一样,扎比尼?还说我呢,不对,恐怕我现在又不认识你的继父了吧?”德拉科笑着调侃道。 布雷斯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了哈利,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和问询。 “你是德拉科的表哥?我怎么没见过你。”布雷斯说道。 “嘿,你搞清楚,我才是哥哥,我比他大呢!”德拉科不满说道,他拉了拉哈利,让自己站在中间,显得礼节正式,“这是哈利,哈利·布莱克,是我的表弟,我的舅舅小天狼星·布莱克的继承人,现在他的监护人是我父母。” 哈利注意到德拉科的用语和语气都很正式,虽然他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但在贵族们的正式场合,他总会变的严肃认真起来,他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既有德拉科对他重视和认真的感动,又忽然忍不住在想,如果自己没有布莱克家族继承人的身份,德拉科又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待他。 “你好,我是哈利·布莱克。”哈利说,“你也可以叫我哈利·波特,那是我的本名。” “你不能叫他波特。”德拉科忽然插嘴说道,他瞪了一眼哈利,又转过头对布雷斯说,“只有我才能叫他波特。” 哈利用略带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德拉科,被德拉科瞪了回去,又拽了他一下。 布雷斯饶有兴致看了看哈利,又看了看德拉科,只觉得这对表兄弟真有意思,“你好,我是布雷斯·扎比尼,我的母亲是扎比尼公爵夫人,与马尔福夫人是好友,我和德拉科小的时候是好朋友,前些年我随母亲嫁到法国,今年才回来。” 哈利和布雷斯礼节性的握了握手,说实话,哈利到今天都不太习惯于和贵族子女们打交道,即使他已经认识了不少同龄的贵族子弟们,但能和他唯一玩得来的也只有德拉科。 他觉得他可能也和这个叫布雷斯的男孩处不来,他能感觉到布雷斯是那种和德拉科一类的贵族少年,也许他的傲慢和德拉科比起来没有那么明显,但他的高冷和不易相处还是能让哈利隐隐察觉到,他不擅长与这样的男孩打交道。 “你都回来了,也不知道和我提前发个电报,写封信也好啊。”德拉科不满说道,“你也是,潘西也是,离开了这么多年,信也没来几封,电报也没有几封,早知道就不给你们寄礼物了。” “大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年年搬家,我就算给你写信发电报,你回信我也收不到啊,再说我又不是没给你寄礼物,今年我都给你寄了两回了……”布雷斯和德拉科聊了起来,聊着聊着,聊起了往事和近况,又聊起了一个叫潘西的女孩,哈利旁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德拉科从前竟然有两个这样关系好的朋友,虽然多年不见,但再见面和谈起时,竟也像没有时间隔阂一样亲密无间。 德拉科从没和自己说起过这些,哈利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但看到德拉科和布雷斯相谈甚欢的时候,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不自在,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口,痒痒的,又很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互相交换了寝室和教室的信息,才发现他们住的很近,也正好被分到了一个班级里,德拉科笑得很开心,还亲昵推了推布雷斯,聊了好一会儿,布雷斯才告别去领书。 德拉科转过身,看了看在一旁一直安静等他的哈利,拉住了他的手,“走啊,回去整理宿舍。” 哈利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像往常一样回握住德拉科,和他一起穿过中庭。 “我说你啊,你是不是傻子,都来了伊顿公学了还说自己叫哈利·波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我舅舅收养的孩子?”德拉科看着哈利不知道在哪里神游的表情,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指。 “嗯?怎么了?”哈利茫然问道。 德拉科磨了磨牙,有些气急,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的脑袋被巨怪的木槌敲了吗,你忘了贵族们最爱攀高踩低,我都说了你是布莱克家族的继承人,你就不要多说话!这些贵族名门之后可不在乎哈利·波特是谁,他们只认布莱克家族的哈利!你非要让他们知道你是个无权无势的波特,才肯满意吗?我当然知道我们的圣人波特视金钱名利如粪土,可你也要看这是哪里,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伊顿公学!是全英国最有权势的子女上学的地方!你以为这里的人会很单纯吗?他们可比你从前见过的那些贵族子女更难缠!你不能把自己的出身暴露给才见过一次的人,就算布雷斯对你没有恶意,你能保证其他人对你没有恶意吗?!” “德拉科,你……”哈利停下脚步,有些惊讶看着德拉科。 德拉科被他看得不自在,别过头,又凶巴巴瞪他一眼,“你看什么看!” “你都知道……”哈利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德拉科抿了抿唇,放开了哈利,“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对,我知道。”他忽然变得很恼怒起来,用力咬了咬唇,“该死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满意了吧!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只是一个劝告,你爱听不听!” 他说着,就要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哈利跟在后面也加快了脚步,两个人好像谁也不服输一样往前走,直到哈利再次抓住德拉科的手腕。 “别总是这么容易生气,德拉科。”哈利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笑意,德拉科有些恼羞成怒的回头,就看见哈利站在他身后,漂亮的绿眼睛里带着明亮的温柔与他甚少见过的喜悦。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德拉科,你知道,我没有那么不听劝,只是有时候,我有些……”哈利歪了歪头,好像是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词汇为好,“有些迟钝,在人际关系上,或者说,我可能确实在和贵族们的相处上,缺了那么一些该有的敏感。” “你这样在意我,我很开心。”哈利眉眼弯了弯,这让镶嵌在他眼里的那两颗绿宝石显得更加璀璨夺目,晃得德拉科有些失神。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德拉科微微错开哈利的目光,“你是个笨蛋,波特。” 德拉科说道。 哈利哭笑不得,“好吧,我是笨蛋。” “嘿,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德拉科的脸上立刻又神采飞扬起来。 算了,随他高兴就好了。哈利笑着叹了口气。 第一天的校园生活几乎都是在准备事宜中进行,等德拉科在哈利的帮助下才不那么笨拙得铺好床褥、收拾好衣柜和储物间,领过课本、文具和参加完开学庆典之后,他们又在校园内的新生集社区转了转,德拉科对语言感兴趣,加入了几个对外语感兴趣的校园集社,哈利一时间没有想好要加入什么集社,最后加入了一个定期举办的读书会和一个橄榄球兴趣社团。 第一天的校园生活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渐渐落幕,等到晚上他们在一起就餐时,德拉科才对着食堂里与马尔福家的餐桌相比堪称粗糙的伙食傻了眼,中午时分的校园庆典十分丰盛美味,德拉科以为这是伊顿公学的常态,却不曾想那只不过是最后一顿他在校园里的美食记忆。 随着礼堂里新生们乱哄哄的怨声载道,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穿着西装革履,戴着金丝单片镜,手握绅士手杖走了进来,他用勺子敲了敲杯子,示意学生们肃静。 “安静,安静,绅士们!” 学生们渐渐安静下来。 “很好,绅士们的第一课,学会耐心与安静。”这位清俊的绅士走到了前面,“我知道在座的各位对你们的晚餐不甚满意,但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绅士不应该将对食物的不满过于表露,那将会显得过于注重肤浅的口腹之欲。” “节制、淳朴、珍惜粮食,这是绅士们应有的美德,先生们,也是伊顿公学将在未来几年中教会给你们的品质。” “那么,现在,安静享用你们的食物吧,绅士们。也许它们并不算得上美味和精致,但它们足够营养,足够用心,足够为你们茁壮成长的身体提供充足的养分,同时又不至于招致肤浅的奢侈与享受,未来的时间里,你们有充足的时间领会这所以培育英伦绅士为教育目标的学校所要交到给你们的优秀品质,这将会教导你们在离开这所学校时,成为一名真正优秀的绅士。” 男子摘下帽子,按在胸前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等他离开后礼堂里又响起了窃窃私语声,这回声音比之前小了不少。 “哦,好吧,我是不懂食物和绅士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我还是要说难吃就是难吃。”一个男孩不满地搅了搅盘子里的食物,悻悻说道。 “算了,小点声吧,刚刚说话的是校长。”另一个男孩戳了戳他,提醒道。 哈利看了看德拉科,看见德拉科一脸生无可恋得看着盘子里的食物,他抬头对视上哈利,表情欲哭无泪,“我真的想回家……” “嗯……坚持一下,也许慢慢就习惯了。”他只能这样宽慰道。 好吧,事实证明哈利的宽慰也许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毕竟精神上的鼓舞不能真的弥补物质条件的不足。 在回到四人的寝室休息了一个晚上,清晨时分面对简朴早餐的德拉科还是没能适应没有他最爱的牛奶炒蛋、没有香烤小鸡腿和柠檬鳕鱼、没有法式白葡萄酒蛤蜊汤的生活,几块普普通通的面包,两个鸡蛋和一碗算不上难吃的土豆蘑菇汤就是早餐的全部,虽然这样的食物在哈利看来其实并不算差,但对于早已习惯了高薪挖来的法国厨师精心烹制三餐的德拉科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艰难的磨难。 他没有吃下去多少,哈利见了,默不作声地将德拉科没吃的两个鸡蛋塞进了口袋里。 很快,他们开始了第一天的课程,伊顿公学对学生们的要求极为严苛,即使是第一天的课程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授课的内容也比之一般的中学要更为深奥和复杂。 幸好哈利经过几年的教育和私下补习才弥补了基础,否则他觉得自己连第一天的课程都很有可能跟不上,这让他觉得伊顿公学虽然在物质条件上比不上从前他们上的贵族学校,但确实无愧于英伦八大公学中最出色的一所的名声。 临近课间,哈利瞥了一眼一旁的德拉科,见他神色不好,一脸恹恹,悄悄戳了戳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往他身旁挪了挪,“早上没吃饱?” 德拉科悻悻点了点头。 “我给你留了吃的。” 他写道,然后把兜里揣了一早上的两个鸡蛋和一小包用牛皮纸密封好的苏打饼干塞进了德拉科的抽屉里。 德拉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回他也不嫌弃自己不喜欢吃白煮蛋和苏打饼干了,匆忙用书本遮住,然后看了看哈利,在纸上接着写道,“不是不让带零食进学校吗?你怎么带进来的?” 哈利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不会告诉德拉科,从前他在姨妈家的时候,要是学不会藏一些吃的,他早就被饿死在橱柜里了。 课间休息时分,哈利陪着德拉科跑到没人的角落里吃了东西,等哈利处理好鸡蛋壳和包装纸袋,两个人才又手拉着手走回教室,一进门就看见坐在他们后面的布雷斯靠着后面的座椅,转着笔看着他们,见德拉科走回来,他笑着调侃道,“你们两个关系可真好,从早到晚形影不离的。我还从没见过德拉科·马尔福能对着谁这么另眼相看。” 德拉科嗤笑一声,“怎么,潘西不在,你嫉妒了?” “德拉科!”布雷斯的表情不太好了起来。 “我才说了一句,你急什么?”德拉科说道,“哦,对了,昨天忘了告诉你,也许潘西这两年会从德国回来。” 布雷斯手里的钢笔停了下来。 “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他抬起头,看向德拉科,勉强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很淡定。 “那倒没有,其实这也是我猜的。”德拉科笑出了声,在布雷斯恼怒的瞪视中满是捉弄人的得意和狭促。 “好啦好啦,别那么小气,虽然是我猜的,可我也没骗你,我觉得潘西真的要回来了。”德拉科止住了笑,对布雷斯认真说道。 这回布雷斯再也没有闲心思去注意德拉科了,德拉科拉着哈利走出了教室,看了看魂不守舍的布雷斯一眼,笑得前俯后仰,“这家伙,让他没事拿你和我开涮。” “那是他喜欢的女孩?”哈利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些什么。 “说喜欢,也没有说错。”德拉科说,他摆了摆手,“可他也没那么喜欢,或者说,喜欢对扎比尼家族的人来说,从来就不是放在第一位的。” “反正,潘西和扎比尼的关系很怪,他们之间谁都插不进去,从小就是这样,不过谁知道呢,那时候我和他们两个还太小了,十一岁的喜欢到了现在,也早就只剩下一份回忆了吧。”德拉科说道,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感慨。 哈利看了教室里的男孩一眼,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十一岁的喜欢啊,也许那是一种很幼稚的感情,但一定很单纯,很真挚,像没有一丝杂质的水晶,熠熠生辉,流光夺目。 TBC ———————— *上一章引用的歌词忘了备注,歌词来自法国歌曲《樱桃时节》,创作于巴黎公社时期,是法国诗人让-巴蒂斯塔·克莱芒为纪念一位自愿参加巴黎公社的医护人员所创作的诗歌,这首歌后来成为了染血巴黎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