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饼屋、积雪、圣诞树和壁炉旁的冬天
【三】姜饼屋、积雪、圣诞树和壁炉旁的冬天 Summary:冬天就是要坐在暖洋洋的壁炉旁,在圣诞树下,姜饼屋旁,拆开一份这个圣诞节的礼物 —————————————— 傍晚时分,新雪初停,路旁橘黄的灯光打在积雪上,晕开一片橘黄。 硬底鹿皮小靴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德拉科在一户门上挂着圣诞花环的人家前顿住足,仰了仰头,高高的羊毛围巾里冒出氤氲白气模糊了他骤然弯起的眉眼,给少年俊美到近乎锋利的眉目平添一抹温柔缱绻。 叮咚—— 门铃响了,不一会儿,门应声而开,哈利穿着一件白色高领羊毛衣,脚踩一双布偶狮子头的拖鞋出现在门口,呼出的热气凝结成一大团白雾。他抬手抓住德拉科的手就把他拉进来,“快进来,外面怎么这么冷。” 一进室内,一股混杂着松木、姜饼、蜂蜜酒、黄油和巧克力气味的香甜而醇厚的融融暖意就铺天盖地裹挟而来,软软包裹住德拉科。他跺了跺脚,在门口的地毯上抖掉靴子上粘的积雪,哈利替他脱掉被雪打湿肩头的外衣和围巾,挂在一旁的黑桃木衣架上。德拉科脱下泛潮的靴子,把脚伸进干燥温暖的绿色小恐龙棉拖鞋,才觉得真正卸去一身风雪的凉意。 哈利摘下鼻梁上架着的黑边眼镜,掏出软布擦了擦因为接触外面的凉气而泛起的水雾,又重新戴回去,拉起德拉科的手把他拉到壁炉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起身从壁橱里拿出一盘棉花糖、一罐方糖、一罐蜂蜜和一盘漂亮的姜饼屋——那是莉莉mama今天早上和詹姆斯一起去参加他们自己的圣诞节老友聚会前做的,用苏打饼干、糖霜和姜饼做成的两层小别墅,红丝绒做成花圃,薄荷巧克力碎铺成草坪,门前立着一只憨态可掬的棉花糖小雪人,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他又从厨房的灶台上提下一直泡在热水里的茶壶,放到茶几上在德拉科面前摆开,抬起茶壶倒进茶杯,一股甜滋滋的巧克力浓香就随着一阵腾腾白雾冒了上来,这才坐下,温暖修长的手收拢住德拉科冷冰冰的手,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路上这么冷,怎么不穿厚点?” “穿的够厚了,我mama出门前还特地给我围上了围巾,你们不能总是觉得我还是个不知冷热的小孩子,我要是觉得冷,会自己添衣服的。”德拉科撇撇嘴,端起桌上白雾腾腾的热巧克力喝了一口放下,嘴边沾了一圈黑黑的小胡子。 他蹙了蹙眉,只觉得热巧克力还不够甜,用小勺从旁边的糖罐里舀了两大勺糖,添了一勺蜂蜜,又把小雪人棉花糖丢进去,拿茶匙搅了搅,看着傻笑的小雪人漂浮在热巧克力上,才端起来喝一口,甜呼呼热腾腾的巧克力顺着喉咙一路暖到胃里,让他满意的舒展开精致眉目。 哈利在旁边看得牙一疼,无奈一笑,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儿,爱吃甜食又任性,哪哪都是一团孩子气。 “今天怎么突然打电话要来,圣诞节不陪父母么?”哈利拿起一旁的火钳拨了拨壁炉里的炭火,让壁炉烧得更旺,明亮而悦动的火苗跳动着,映衬出橘红的火光,照在少年们的脸上。 德拉科放下杯子,用纸巾优雅擦了擦嘴,语气淡淡的说,“圣诞节当天他们要去出席好几个慈善宴会和私人酒会,得穿着礼服到处奔波站一天,还得傻呵呵的给一群没见过几面的人陪笑,我才懒得跟着去呢。” 哈利一时哑然,摸了摸鼻子,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波特家虽然有钱,但却不是什么upper class,和马尔福这样富裕古老底蕴深厚的家族不能比,有时哈利还真的不能理解上流社会的人际交往和生活。 “卢修斯叔叔竟肯放你走?你不会是又和纳西莎阿姨一块瞒着他偷偷跑出来的吧?”哈利轻笑,拿起一根木头铁叉,把一块塞了巧克力的棉花糖叉在上面,然后伸进壁炉里慢慢的烤。 “well……事实上……”德拉科一手拖着茶杯,一手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得意的扬了扬眉毛,“我是得到他的同意才出来的。” “他会同意?这可不像卢修斯叔叔会说的话。”哈利转了转手里的叉子,棉花糖炙烤过后甜滋滋的焦香蔓延开来。 “我和他说如果他不让我今天出来,我就让他带出去一个没好脸的马尔福家继承人,看丢人的是他还是我,他气急败坏的说我是最给马尔福家族丢脸的马尔福,然后拽着mama气冲冲走了。”德拉科耸耸肩,抬手掰了一块姜饼屋的房顶,咬了一口,无所谓的说道。 哈利噗嗤一声笑出声,眼前立马浮现出平日里清冷淡漠的马尔福家主被自家叛逆期的儿子气得白毛乱炸的模样,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白孔雀。 也不知道十四岁的小孩子是不是都会莫名其妙进入叛逆期,从小到大在父亲面前乖得不能再乖的德拉科到了初三开始变得越来越叛逆,也越来越排斥卢修斯给他安排的精英教育和未来的出路。 古老而精明的马尔福家族,从来都很看中对继承人的培养和教育,即使卢修斯足够溺爱德拉科,也难避免对他的严格要求,否则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把马尔福家族交付到天真任性的德拉科手上。 但德拉科却越来越不想走父亲给他安排好的康庄大道,他开始跳脚着向强势的父亲索要话语权和对话权,用稚嫩的心机和张牙舞爪的尖刺来表达青春期无处安放的躁动与日益涨大的自我意识。 德拉科足够尊重卢修斯,但卢修斯却不够尊重自己的儿子,当尊重的失衡与少年不断茁壮成长的自尊心相碰撞在一起,就导致了德拉科不时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来刺卢修斯,把他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情况。 德拉科忽然重重叹了口气,放下茶杯,向后瘫在沙发上,斜斜看向哈利,“哈利,我真羡慕你,詹姆斯叔叔和莉莉mama从来不强迫你做你自己不喜欢的事。” “哦,别这样说,德拉科。”哈利笑着摇摇头,把叉子从壁炉里掏出来,满意的看了看被炭火炙烤出漂亮虎斑纹脆皮的棉花糖,裹在里面的巧克力被加热融化后从旁边流淌下来,又在接触到冷空气后凝固,形成一道道巧克力痕。 他用银叉把棉花糖拨到盘子里,又把银叉子叉在巧克力上,轻轻一用力,浓稠的巧克力浆就流淌出来。他把盘子递给德拉科,“虽然他们从不在明面上说什么,但我mama总会有办法什么也不说就让我放弃一些想法......用她那双绿眼睛。” 他伸出食指,弹了弹一旁放置的一沓纸,“我放弃考警 校了,德拉科。” 德拉科拿起银叉又放下,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解,“为什么呀,哈利,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么?像詹姆斯叔叔和小天狼星舅舅那样。” 哈利轻轻一笑,摊了摊手,“因为...我不想让爸爸mama为我提心吊胆的,德拉科。特别是mama,她为爸爸担心了大半辈子,已经足够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德拉科,这或许有我父母不乐意的成分在里面,但真正让我做出决定的,还是我自己。只要你的父母依旧是爱你的,他们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强迫你做任何事。” “可那是你自小的梦想啊,哈利,你真的想要放弃么?”德拉科咬了咬下唇,看着哈利,有些不能理解。 “你怎么能为了父母放弃自己的梦想呢?这也太……”德拉科顿了顿,没说下去。 “可我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也不能让父母替我在背后背负责任啊。”哈利抬手捏了捏德拉科的耳垂,用指腹轻揉着,轻笑着看德拉科气急败坏打掉他的手,嘟囔着说,“别总这样把我当小孩子看!” “我爸爸当了二十几年的刑 侦探长,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受过多少伤,有好几次差点死在外面……德拉科,我忘不了mama抱着小时候的我强忍着恐惧和颤抖,跑到医院时的样子。” “她很勇敢,但我……不希望她这样,再为我勇敢下去。”哈利微蹙起眉,长长叹息一声。 德拉科用叉子叉起棉花糖,整个给趁哈利不注意塞到哈利嘴里,哈利先是惊讶了一下,含笑看了一眼德拉科,软软的热乎乎的巧克力浆在棉花糖焦化脆皮被牙齿碾碎后爆开在口腔里,好吃的让他舒展开眉头。 “这样皱着眉头可不适合你,哈利。”德拉科放下盘叉,摆放整齐,“虽然……也挺好看的……咳,这不重要。”他看向哈利,“好吧,我是说……哈利,你不能为了父母放弃自己的梦想呀,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决定才合适。” 哈利轻轻摇头,看向德拉科,“我自己对梦想的追求不该以父母的担惊受怕为代价,德拉科,我不能那样自私。我不能……自己追求正义而让父母背负一切的后果。你以为我爸爸就没有后悔过么?固然他是个正直善良、肯为了正义付出一切代价的人,但他有我,有我mama,那是他的软肋,他的羁绊——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时,勾住他那颗蠢蠢欲动的、想要焚烧自我的心,不做出不计代价的事。” 哈利拿起那张印着闪闪发光的苏格兰场徽章的警 校申请表,翠绿色的眼睛黯淡了一下,又恢复平静,他把填报表放在一旁,露出另一张牛津大学的填表。 “但是,也不是不能两全其美。”哈利眉眼露出一点笑意,“我准备申报法学,立志做一名检察官,如果我所追求的正义不能通过追逐罪犯和让家人提心吊胆实现......就在法庭上实现吧。” “哈利……”德拉科看着哈利平静而柔和的眉目,心里泛起微微的酸涩与难过,他知道哈利有多崇敬自己的父亲,又有多向往苏格兰场。 整整高中三年,哈利都一直在为进入警 校做准备,他自律克己,严格作息,为了锻炼身体还加入了校橄榄球队。 在这个同龄人喜欢出去偷喝酒抽烟、开趴早恋的年纪,像哈利这样凭借打橄榄球成为校园运动明星、有无数人仰慕示好还能如此谦逊又自律的人,简直稀有的像传说中的鹰头马身有翼兽。 有时德拉科在同龄人中会故作漫不经心的提起哈利,然后装作淡定的模样听同年级的男生女生赞叹波特学长英俊不凡的容貌;波特学长在球场上的英姿;波特学长温和友善的为人…… “哼,你们这些肤浅的家伙,只能看到他表面的好。他比你们说的这些还要好一千倍,好一万倍!”德拉科表面漫不经心的听着,心里得意洋洋想着。 可他的那些好,你们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也只能是我才知道。 就像被德拉科偷偷藏起来的一块绿宝石,旁人只知其名,只知夸赞,却只有他能小心翼翼拿出来,用绒布一遍遍擦拭。 德拉科又一次看向哈利,一如当年,他还是个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孩子时。 真奇怪,德拉科想,他的目光落在壁炉旁被装点的闪闪发光的圣诞树上,树枝上挂的各式彩球和亮片折射出温暖的火光和坐在沙发上休憩的少年,有些出神,太奇怪了,这么多年来,似乎他总是能从哈利身上学到许多,明明两个人的年纪不过差了三岁。 他的哈利总是比他成熟沉稳,幸福温馨的家庭和包容开明的父母滋养出他温和的脾性和如火赤诚的少年之心,就像一团燃烧的凤凰花,温暖而鲜艳,却并不过分炙热。 德拉科从未想过哈利有一天也会这样妥协,向现实妥协,但现在,他知道了哈利的妥协不是懦弱。 他只是将勇气以温柔包裹,以爱为盔甲,又以爱为利刃。 德拉科又想起了卢修斯,这么多年来,说是逼着他做这做那,其实都不过是嘴上说说,自己梗着脖子和卢修斯对着干,卢修斯除了气得跳脚,却从来没有真的强迫过他,说过重话。 这几年自己有时任性胡闹,他嘴上一遍遍说着自己丢马尔福家的人,要把自己赶出去,其实不过都是吓唬吓唬他,平时对他的小动作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想着,自己早上那样和父亲抬杠,倒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卢修斯带他出席宴席,并不指望他小小年纪能有多强的交际能力,不过是希望趁自己还年轻气盛、人脉资源丰厚的时候,带他去认认一些人,让他以后的路好走一些。 他知道自己的祖父去的早,父亲扛起整个马尔福家族时,也不过才十六岁,和他相差不过两岁的年纪。 正因为卢修斯在年轻时吃过没有父母庇佑的苦,硬是放下所有世家子的骄傲和自尊,以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年纪去一点点拉拢人脉,如同守护财富的年轻恶龙,用笨拙稚嫩却锋利警惕的爪牙和翅膀警告威慑所有对马尔福财富虎视眈眈的人,才得以守住这个古老的家族,得以让他自幼衣食无忧、天真肆意。 其实...德拉科抿了抿嘴,其实他也并不是故意想要气卢修斯,他只是...... 只是不想被所有人一直当做孩子罢了...... 可是他似乎还是以一个孩子的方式,用叛逆和玩闹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尊严,而不是承担起应付的责任。 哪里有不负责任就能赢来的尊重呢? 哈利见他半天不说话,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耳垂,“又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别小小年纪的就像个小老头呀。” “我才不是小老头呢!”德拉科不满的鼓起腮帮子,吹了吹额前垂发,“我就是想......”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想爸爸晚上回来,我要不要让人准备点醒酒药和热巧克力,喝酒伤胃......” 哈利微怔一下,勾了勾唇,“我mama教过我醒酒汤,你要学么,我教你?” “真的?!”德拉科眼睛两个了来那个,身子前倾想要站起来,发现自己激动过了头,顶着哈利笑意盈盈的眼神坐会沙发上,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下,“我是说,当然,谢谢哈利。” “不需要谢我,德拉科,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说谢。”哈利精致的眉目看向德拉科,带着经年不变的温柔包容,或许是因为橘黄火光的细细描摹,他的眉眼晕染上一层朦胧柔和的光,让那份温柔又平添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余韵,似乎有什么沉淀了多年的东西,正一点点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松木在壁炉里燃烧,哔哔剥剥,散发出醇厚的沉香,与蜂蜜、姜饼、巧克力和棉花糖的味道交织成圣诞小调,跳跃在德拉科的鼻尖,一路甜滋滋的跳跃到他心上。 被哈利牵着手走向厨房的德拉科,看着前方那个高大沉稳的人影,手心交叠出传来的温度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温暖。 “他可真好呀,每次都觉得我已经见到了他全部的好,就又会发现他比我知道的更好。”德拉科在心里默默的想。 “我要是能永远和哈利在一起就好了。”没由来的,德拉科忽然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