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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多……是何人传授,你又从何学来?” 耿照冷道:“你最不该意外的,不是么?刀尸使用妖刀武学,岂非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鬼先生愕然道:“是这样没错……但迄今所有炮制成功的刀尸里,没有得过整套妖刀武学的!你是如何────” 耿照神色阴沈,嘴角微扬:“你想学么?我教你啊。”单手负后,缓步拾级而下。他未得施展轻功,这一路走得并不甚快,不知怎的却有一股迫人之势,彷佛身带乌翳,所经处万籁俱停,只余一片寂冷。 鬼先生一抹头脸血渍,适才面对他时,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异样恐怖压迫,倏又涌上心头,不由得战意全失,踉跄后退,几乎被一物绊倒,低头见是瘫倒不动的明栈雪,抓紧着挡在身前,哑声道:“你……你莫过来!你再走近一步,我便教她────”突然一声惨叫,原本环住明栈雪粉颈的整条右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打了个大圈,犹如甩圈的流星锤,软软垂在身侧;耿照何时靠近、何时出手,如何斩脱了他的肩关,在场竟无一人看清。 鬼先生忍痛疾退,乘势一推玉人以为掩护,明栈雪倒头飞出,耿照双手横抱,将她接了个正着。 “答……答应你的事,”女郎偎着他的颈窝,轻道:“我做到啦。你的小黄缨也好,一一掌院也罢,全都好好的。” “嗯,我知道。”耿照蹙眉道:“可妳不好了,我恼火得紧。”明栈雪闭目微笑,粉颊酥红,露出放心的神情,任少年抱在怀里,温顺如绵羊。 一声咆吼,聂冥途上身暴胀;筋rou鼓起,豪猪刺般的硬鬃根根戟挺,整个人陡地兽化,转动脖颈起身,竟已恢复行动能力。鬼先生随即省悟:“是了,他兽化之后,恢复力本就数倍于常人,体质越是强韧,越容易从昏迷瘫软中回复。”灵机一动,扬声道:“狼首!你与耿照梁子不小,又曾施暴于游尸门那符姓女子────” “废话少说!”聂冥途露出上下两排参差交错的黄浊獠牙,咧开血盆大口,似是在笑。“驱狼呑虎不管用啦。你拿什么来换?若不能教老狼动心,我想同你算一算方才偷袭的那笔帐。” “……十名美女,外加一名不逊于魔君的外科圣手!” “名震五道的天狐刀法,老狼一直都蛮想见识见识。” “绝无可能!”鬼先生咬牙切齿:“你莫趁火打劫!” “你继续还价呀!”聂冥途耸耸肩,笑道:“我没当场翻上几页尝尝鲜,你就等死罢。” 鬼先生盱衡形势,把心一横,从怀里撕下几张薄纸,揉成一圑扔过去,喝道:“你我齐心御敌,若教这厮占了上风,以为你逃得了么?”聂冥途接住,以尖锐的骨甲仔细摊开,瞥了一眼不像是假货,随手塞进腰带里,折得双手指节格格作响,哼道:“齐心个屁!你右手废了,别来碍事,滚远些!”转头一笑:“耿家小子,你每回出现,都比上回见你时更好玩了,世间……怎有你这般有趣的宝贝?老狼都舍不得死了呀。” 耿照淡淡一笑。“怎么会?你今儿就死定了啊。” 两人还未交锋,祭殿入口处忽涌进数条人影,当先一人身材苗条,遥遥见得鬼先生垂臂跪地,满面鲜血,失声惊呼:“主人!”转头见得横抱明栈雪的耿照,尖细的下颔差点跌落在地,却是林采茵。 鬼先生一见她来,心怀倏宽,知是荆陌终于将自己事先安排的预备兵力唤来。随林采茵出现的五名劲装汉子,是包括戚凤城、猛常志在内的“豺狗”高手,是他此番携来东海部众中的最精锐。这些人摒弃私欲,长年合作执行任务,默契绝佳,任两人连手,连他也无必胜之把握;五人齐至,绝对是足以翻盘的一着狠棋,精神大振,喝道:“诛杀少年,一齐动手!此人武功在我之上,切莫大意!” 五道玄影分至,几乎同时占住合围的位置,快得令耿照来不及放落玉人,已然身陷杀机:戚凤城等五人贯彻命令,果然一起动手,无半分犹疑;聂冥途挥爪呼啸而至,恰堵住耿照唯一的退路,欲将两人齐齐分裂。 鬼先生奋起余力,拖着趁乱拾起的珂雪刀,掠向方塔第二层。任他“寂灭刀”再强,只消启动震音,还不是得趴下?忙活半天,只有老子能笑到最后! 若非右臂疼痛,他几乎忍不住笑出声,直到一股异样静谧漫至背后,鬼先生忍不住回头,恰见耿照掌刀横出,诸物俱凝────聂冥途胸膛爆开,刀气透背而出,兽人庞大的身躯如断了线的纸鸢横过头顶,径往方塔撞落。少年的手掌乍隐倏现,三名“豺狗”接连飞出,只戚凤城双臂交错如剪,架实了一刀。 耿照的掌缘压得魁梧的疤面男子单膝跪地,鬼先生知他的护身气劲“六铢纤云甲”乃是脱胎自六龙锁鳞功的一门阴体硬功,专克剑气刀劲,然而戚凤城只接了这一刀,便不再动,彷佛少年斩碎了他的魂魄,纵使rou身完好,不啻一只枵壳,再无作用。 而以少年为中心的、极度凝缩揪紧的阴翳,这时才突然迸开,所有的声音气流终于恢复流动。 呼痛、咆哮……倏地鲜活起来,聂冥途坠落方塔,药烟急窜;三名豺狗撞上墙壁,无声弹落,一动不动;戚凤城垂首跪地,风蚀高原似的疤面终于恢复成死寂的岩石,而猛常志抡开双臂,照准耿照双腿奋力扑去,视线与鬼先生撞个正着,歙张的嘴型似要喊出“快走”二字…… 已然迈步的耿照对上了鬼先生的眼,像是被提醒似的,停步转身,扬臂之间,猛常志半身爆开,残碎的腰腿在半空中划了个奇妙的弧,“砰!”弹落地面,糜烂的骨血兀自不停,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红白狭柱,淅淅沥沥的浇淋声方歇。 第百九一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 连耿照自己,都没想到这随手一记,竟能有如许威力,但面对一地红白,似也不觉有什么后悔。 回神发现还抱着明栈雪,低头一瞧,见她美艳的小脸溅上几滴鲜血,想起她最是好洁,伸手抹去,低道:“妳先歇会儿,我还有事忙。”明栈雪双手环抱他的脖颈,闭目含笑,轻轻“嗯”了一声,看样子竟是连热血飞溅时,都不曾睁开眼睛。 耿照将她抱到染胡二人身畔放落,见染红霞美眸噙泪、身子发颤,轻抚她柔嫩的面颊,温言道:“苦了妳啦,红儿。”染红霞如在梦中,怔怔地抓着他完好如初的右掌,彷佛一放爱郎便化风飞去似的,片刻才摇了摇头,以颊轻轻摩挲他宽厚粗糙的手掌心,浓睫瞬颤,溢出两行清泪。 “我……我不苦。但求求你,不要再从我眼前消失了,好吗?” “好。” “呃,打断两位卿卿我我不太好意思,”老胡的目光瞟向方塔,蹙眉道:“兄弟你好端端的回来老胡可开心啦,但可以晚一点再闪瞎我的狗眼吗?你是吃错药了,才把珂雪刀白白踢还给他……别以为你眞的很能打啊!” 耿照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很想你啊,好兄弟。”身形一晃,已然掠上,转眼迫近方塔第二层顶,正要倒转刀柄插落的鬼先生!众人无不惊骇:“……好可怕的轻功,好可怕的内力!以他适才隔空刀劲连发,碎骨如糜,怎还能有如许气力?” 殊不知耿照身负碧火神功与鼎天剑脉,再加上脐间的化骊珠,本有源源不绝的内息供输,但“寂灭刀”那彷佛能凝锁一切的异质压迫却与内力无关,存乎一心,须得耿照神游物外,心识抽离,方能显现威力。 他在密室醒来,犹记虚境中与“血人”动手过招的感觉,复浸于千百年来无人履迹的遗址,所积聚的古旧静谧之感,忽达到了“将灭未灭、万物俱寂”的神游之境;坐上宝座、转出方塔,乃至一路杀将下来,耿照都是似醒非醒,如行于梦境云端,直到一刀将猛常志爆体,才倏忽回神。 回想适才手抱伊人,单掌应对、以一敌六的过程,那六人的动作、反应乃至内息流动,都像突然静止,只有自己这厢行动自如,以流动的力量漫入静止之物的每处缝隙,一旦时序恢复流转,敌人已自内中孔隙崩溃,纵是天下至坚,亦不得不应声粉碎。是以戚凤城阴功强韧、猛常志臂箝如铁,在“寂灭刀”之前,也只能含恨低头,身灭收场。 这感觉耿照其实并不陌生。 在三奇谷外,与染红霞合战那武功奇高的灰衣人时,攻入那厮身前一丈方圆内者,无论拳掌刀剑,通通都像是搠进一圑看不见却能清楚感觉、既黏且韧的透明鱼胶,速度变慢、力量抵销,连呼吸调息都变得极其不顺……红儿的师傅曾经对她说过,这种奇异的境界名唤“凝功锁脉”,为三才五峰之流的绝顶高手所独有。 此际回神,再想一掌爆体,似已有不能。耿照尙未细细体会,如何才能凭意志重入静谧,再现那直逼“凝功锁脉”的惊天之威,但刀法仍在。 耿照掌刀连出,法度森严,鬼先生左臂变幻,两人绕着珂雪的金丝缠柄翻飞进退,短兵相接,斗得异常激烈。 鬼先生察觉他身上那股与蚕娘“凝功锁脉”近似、足以冻结气机的逼人阴翳已失,拚斗回归招式内劲互争峥嵘的局面,连使数门截然不同的上乘武艺,始终奈何不了耿照那雄浑开阔、刚健质朴的刀路,抢握刀柄之手屡遭迫开,讨不了便宜。 耿照百忙之中,犹能匀出手来拿他右肩,一推一按,“喀喇!”一响,鬼先生痛得眼冒金星,冷汗直流,惨遭转脱的肩关竟已归位。少年冷道:“你两只手一起来罢,看能不能长进些!”于他胸膛、喉间、锁骨等要害倏忽点落,一触即收,若有伤人意,只消蓄得些许实劲,鬼先生已不知死上多少回。 他此生从未遭受如斯轻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耿照说得半点没错,单臂应敌,根本不必再打,直接投降更利索些,忍着疼痛与耻辱,强运初初复原的右臂顽抗,勉强支持片刻。 寂灭刀在诸门妖刀武学中,堪称鬼先生最熟悉的一路,拜刀尸崔馑月所赐,解析出来的可用招式最多最完整,当中纵有不足,依赖千幻万衍、可说穷尽刀中极变的天狐刀增益补阙,鬼先生已能使出一套首尾贯串的“寂灭刀”来────古木鸢甚且还不知道。 这被鬼先生视为压箱底的保命绝技之一,在“玄嚣八阵字”尙未钻研出可练的门道之前,非到生死关头,他宁可施展家传绝学“天狐刀”,教人窥破其狐异门的出身,也不肯轻用寂灭刀。 然而,在见识过耿照的“寂灭刀”之后,鬼先赫然发现,自己的增补全弄错了方向。妖刀武学成于古纪时代,迄今已有数千年,武技演进纵非一日千里,纯以变招繁复、套路成熟论,今世更甚往昔。 但自耿照手中使出的“寂灭刀”,不仅远远超出鬼先生所知,刀路更是直来直往,大有一往无前、无悔无憾的气魄,自己添加的、用以串接的那些个巧妙变式,反而拖赘了刀法原有之势,心中冷笑:“你既如此装模作样、故示大方,这套”寂灭刀“我便收下啦。”索性摒除守招,全力抢攻,欲迫出更完整的古朴刀路。两人飞快换招,竟无一刻稍停,三十六式很快便到了头,耿照单臂圈转,重新使过,似正揣摩熟悉,边用边想,非全力应敌。 鬼先生罕被如此小觑,狂怒之余,恶向胆边生:“托大轻敌,这回换你赔上一只手了,让你再生回来!”左推右挪,将耿照往珂雪边上引带,所使看似与前度相同,借着对刀路过目不忘,设下陷阱。若耿照依序递招,他双手一带,少年的右腕便要自晶刃上撞落,卸下一只rou掌来。 耿照全无所觉,兀自沈浸于刀法,手腕将触刀刃,劲力乍吐,鬼先生的双臂荡开,竟难稍抗;耿照易刀为掌,当胸拍得他倒飞出去,背撞玉壁才又弹回,整个人扑落祭坛,勉强撑住珂雪宝刀,才得不倒。 ────原来他非是不蓄劲力,而是施力奇准,无有一丝余赘。若欲吐劲,随时能化无劲为巨力,一击轰碎雄关! (但,最终赢的人还是我!) 鬼先生咧开溢红的嘴角,眸中笑意狰狞,转动刀柄,将晶柱一插到底! 他只说了一半的实话。按古籍记载,晶柱周遭一丈方圚,的确不受震音影响,但这个无形的防护气罩是可以调整的;祭坛内藏的旋盘刻度,决定了气罩防护的范围。 为防众叛亲离,龙皇毕竟留下了杀手锏。皇座之外,极可能无一人堪付。 旋盘转到了底,除持刀者外,殿内无人可免。眼看晶柱上的灿烂蓝光如流水沉注,须臾间消褪大半,满殿青芒却未易改,耿照右手五指虚抓,似止住了珂雪刀的能量注入祭坛,冷道:“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么?” 鬼先生不明所以,只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读破古卷无算,好不容易拼凑出祭殿的点点滴滴,岂能凭空出现一名少年捣乱,处处与记载扞格,却无不中的?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论血统、论资质,论努力的程度……登上龙皇宝座的,怎么说都该是我! “……死罢!”他死命将珂雪一剁,铿的一声钝响,坛内所藏旋盘已被宝刀贯破。然而,莫说耿照,殿中余人纷纷撑持起身,不仅新一波震音未出,前度作用于众人身上的效果,也逐渐消退。 只有分立祭坛前后的两人,才能感受晶柱倾注的能量流并未消失,没了宣泄之处,不住挤压堆栈,似将失控。以掌隔空压制力量的耿照,随着能量增幅,身子开始微颤,腰脐间锭放刺目豪光,透布而出,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