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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浑身彷佛已遭整片温水漫过,涤去烦躁火气,不觉露出笑容。 鹿别驾愤懑稍平,旋即意识到是少妇语声所致,她的态度不能说周到,措辞也谈不上有礼,就是使人难生恶感,不由自主想亲近,暗忖:“这妇人乃天生尤物,惑人于无意间,用的却非什么慑魂术法、穿脑魔音,而是女子的魅力。看来一梦谷中卧虎藏龙,不可大意。” 以其内功修为,少妇若施展迷魂手法,断不能毫无所觉。但她停了琴音,语声里又无运功的迹象,嫌疑尽去,只能认为是她魅力惊人,片言即博得众人好感。 鹿别驾就任副掌教以来,意在真鹄山的掌教宝座,罕再游冶取乐,以免落人口实;另一方面,悟练以求刀法精进,也是他近年精力所注。鹤着衣之所以稳坐大位,与突飞猛进的剑法内功不无关系,能用计逼他交出权位,自然是好,到了图穷匕现、万不得已时,武力才是血战得胜的依凭。 此际,鹿别驾的欲望,却忠实地反映出少妇的魅力,修心多年的壮年道人勃挺得厉害,欲焰熊熊燃烧,若非地方、时间等俱都不对,心头也还记挂着那两名黑衣怪客,只怕立时便要了这名动人尤物。这也是他排除媚药、慑魂术法的原因之一。 瞳眸幽邃的中年道人,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含笑开口。 “夫人客气了。本座非欲擅闯,而是方才一名凶徒杀了本门数名弟子,逃入谷中,为防那厮对伊大夫的家人不利,这才前来保护。唐突之处,也要请夫人原宥则个。” 少妇淡淡一笑,螓首微斜,动作如女童般天真,却又不显造作。侧颈的瞬间,紫星观弟子群中兴起一片低叹,若合符节,搭配得天衣无缝。 “是么?我倒没见有人来。一梦谷夜不留客,鹿真人请回,有需要治疗的,若不嫌妾身技艺粗疏,明儿天亮,我请僮儿出谷,将伤员抬进来。”众人从没这么后悔过自己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恨不得在臂儿腿上割几刀,换来美人柔荑轻抚,肌肤相亲。 这般推托应付,打发不了堂堂天门副掌教。鹿别驾嘴角微扬,无声哼笑,淡然道:“夫人这话──”却被少妇蹙眉打断:“我叫雪贞。夫人什么的,听起来好老啊,我不喜欢。” ──她果然皱着眉头好看。 以鹿别驾的心性修持,出神不过一霎,已收摄如常,但就在这剎那间,脑海翻转的,全是少妇蹙眉撅嘴、苦闷呻吟的销魂画面,想象自己在她紧凑湿润的体内越来越硬,越来越肿胀巨硕,直到高傲如孔雀的玉人再也抵受不住,从齿缝间迸出哀婉娇啼,纵使再不甘心、不愿意,也不得不承受男子的凶猛冲撞──明明她是这么样的温柔婉约,连埋怨的口吻,都温顺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啄一口。 鹿别驾定了定神,笑道:“若非雪贞姑娘慨然相告,本座未敢擅问芳名。”有个绕心的念头没忍住,脱口问道:“雪贞姑娘……是伊大夫的什么人?”他本想说“妻子”,但心里想的其实是“姬妾”,到口边乱作一团,索性虚问。 君子不夺人所好──鹿别驾适用“君子”二字否,尚有争议,但他本人恐怕无有意识──若是妻子,开口索讨只怕不宜,但姬人侍妾的话,卖他个天大的好处,伊黄粱未必不能割爱…… 鹿别驾还未省起这念头有多荒谬,自称“雪贞”的美艳少妇已温顺摇头,轻启微噘的朱唇,还未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黑白分明的杏眸滴溜溜一转,抿着一抹淘气的笑意,细声道:“……你猜。”澄亮的眸中清清楚楚地透着挑衅,纵以似水柔情,也不能裹住那股子棱角分明。 鹿别驾爱死了她这副寻衅的模样。 非是烟视媚行,无有风情卖弄,甚至谈不上挑逗,而是“能奈我何”的衅意,激发男人显露力量,只有彻底压倒她的强者,才能得到她…… 回过神时,鹿别驾发现自己足尖挪动,几乎跨步向前,须以偌大定力压制,才不致轻举妄动,暗凛道:“亭中若安置了杀人机关,恁是千军万马到来,尽也都折在这块香饵之下。”天门刀脉的七言绝式“泠泠犀焰照澄泓”,最重精神意志之修持,若心性不能澄观空明,难合百十招于一式。鹿别驾起心动念,整个人倏尔抽离,自外于被白衣少妇撩拨得燥热难当、欲念蠢动的身躯,心冷如顽铁,再难撼动分毫。 不幸的是,他身后的弟子们无一有此定力,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只听得一句闷钝咕哝:“老……老婆!”夹杂着吞咽唾沫的骨碌声,可见馋甚。失控的叫嚷一发不可收拾,此起彼落,唯恐喊得慢了,失却美人青睐:“……妹子!” “……侍女!” “你……你别胡说!雪贞姑娘这般人品,岂能是丫鬟?” “依我说,雪贞姑娘是伊大夫的座上宾,来给他弹琴的。” “你这说法,是指摘雪贞姑娘是乐伎了?当真胡说八道!” “……住口!”鹿别驾开声断喝,众弟子浑身气血一晃,站得最近的两人踉跄倒退,伸手掩耳。“都给我退将出去,门廊之间,不许有人!” 弟子们莫敢违抗,依依不舍地退出门廊,有人抓紧机会,目光须臾未离亭中美人,也有的低声碎嘴,面露不豫,显然对师尊“吃独食”的行径甚是不满。众人挤轧在两侧门廊的入口处探头探脑,推搪吵嚷,其状甚丑,毫无名门大派之风范。 鹿别驾是对着弟子们吼叫的,背向凉亭,内力未及,测不出那雪贞姑娘是否会武。只见她袅袅娜娜起身,绕过琴几,来到阶前,探下一只滑腻雪白、踝圆趾敛的晶莹裸足,笑道:“我送鹿真人。”当天门众人即将离去。 跪坐时看不真切,此际才发现她生得异常娇小,然而并不显短:裙布紧裹的臀股rou呼呼的甚是丰盈,裸露的足胫却是又细又长,一如她纤长如茭白笋心的十指;襟口鼓胀胀地隆起成团,浑圆的曲线几乎蔓至脐上,可见双峰饱满,几乎占去衣内所有空间,偏偏乳质细软如绵,才压裹出忒大一包。 从浑圆的香肩、奶脯,乃至臀股,可以看出雪贞姑娘是属于丰腴有rou的类型,在如此娇小的身板中,之所以不觉臃肿,除了手指、足胫等末端处极是修长纤细,拉高比例之外,须归功于那把圆凹的葫芦小腰,将这么个细小多rou的人儿衬得玲珑有致,教人难以移目。 更可怕的,是她那酥莹已极的雪肌。 鹿别驾从没见过女子穿起白衣,肌肤能比绫罗更白的,但雪贞姑娘不负其名,人一来到灯下,连身上华贵的西山单丝罗都为之失色。她的白皙是介于乳脂与细雪之间,再从肌肤薄处透出淡淡酥红,充满盎然生机,绝非不见天日的白惨;如耳垂指尖等细小处,则剔透如玉,脖颈、脸庞,乃至赤裸的脚背等,恍若鲜乳中调入一丝粉橘,白胜酥酪,却较新雪细暖。 鹿别驾看得有些微怔,雪贞却以为他赖着不走,是因为还没等到答案,掩口一笑,嫣然道:“我啊,不是婢女姬妾,也不是妻妹,而是大夫的病人。”鹿别驾失神不过一霎,脑筋转得飞快,哼笑道:“本座以为,一梦谷是不留客的。” 雪贞抿嘴道:“真人若病到如妾身一般,勾起了大夫的兴趣,想走约莫也走不得。我在这儿待了十几年,每年生辰,大夫都要为妾身盛大庆祝,说是从阎王手里又抢回一年。与阎罗为敌,还能连胜十数回,难道不该好生庆祝么?” 鹿别驾哪里肯信?瞬了瞬湿润乌瞳,笑道:“我见雪贞姑娘气色甚佳,不知生的是什么病?” “妾身之病,名唤‘魇症’。”雪贞索性在阶台上坐了下来,舒服地伸直腿,这随性的动作在她做来,竟也优雅宜人,丝毫不显粗鲁,白绫裳底露出的一双裸足更是玉雪可爱,沾着些许尘泥,益发酥莹白皙,若许人咬上两口,怕两侧门廊的紫星观弟子不惜一死,也要扑将上来。 “发病的时候,浑身僵直、动弹不得,日常起居,难以自行打理,然而有时,却又会暴起伤人,几名男子也压镇不住,气力大得吓人;苏醒之后,又记不得曾经做过什么。”少妇娓娓道来,彷佛说的是他人身上的事:“外头的人,总以为是失心疯,又或被妖魔所附身,故称‘魇症’。其实大夫说,这是三焦经脉失调所引起的疾病,善用药石针灸,是能延缓恶化的,放着不理便只有恶化一途。”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补充:“得了魇症的人,伤口会复原得特别慢。男子只消仔细小心,别受外伤就行了,可女子来红,月月在身子里都生出新创口,若无大夫妙手,十多年前妾身早已不在人世,遑论今日与鹿真人相见。” 鹿别驾听她说起“魇症”征候,每说一项,心头便不由自主一跳;听到后来,却不由得狂喜,若非极力压制,说不定便已欢呼起来:“清儿有治!这伊黄粱……能治清儿的伤势!”料想这名唤雪贞的女子如此诱人,被伊黄粱带在身边,朝夕相对十数年,说没什么苟且,谁肯相信?除非伊黄粱不是男人!恶向胆边生:扣住雪贞,定能逼得伊黄粱就范,还管他闯入一梦谷的是谁、里头有没有伊黄粱! 鹿别驾并没有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立场。欲使一梦谷的主人医治爱儿,并不只有“擒下雪贞”一法,然而心思一动,鹿别驾便绝了其它念想,强抑着心头悸动,缓步走向凉亭,口中却随意攀谈,以防雪贞发现他的企图。 “那么……大夫有没有说,这魇症要如何根治?” 雪贞微蹙着姣好的柳眉,露出些许遗憾的神情,娓娓说道:“大夫说,魇症是无法根治的,只能阻止它继续恶化。患者最好能待在静谧平和的地方,事不上心,远避凡尘,渐渐就能平心静气地过日子。” 鹿别驾分持刀剑,越走越近,继续引她说话。“这样就行了么?不服些宁神静心的方子,也能抑制魇症发作么?” 雪贞正色道:“作用于人身,药亦是毒,经年服用,疗效益减,而祸患益深。大夫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打造一处宁神静心的环境,将使人安宁的物事,藏入生活大小细节之中,待身子习惯后,再次第加重份量。” 鹿别驾见她毫无防备,心底窃笑,想到今夜便能享用这名集鲜烈、温婉于一身的绝色,更是近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兴奋雀跃,顺着她的话头,敷衍道:“大夫此说极是……”忽地脚下踉跄,虽拄刀撑住,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困乏自体内深处涌上来,只得顺势坐倒;回见一干弟子或坐或卧,兀自不觉有异,十有八九怔怔望着凉亭阶上的美人傻笑,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他一提内元,丹田内并非空空如也,然而须得加倍使力,才能运起不到平常十之一二的内息,像是刚刚经历一场鏖战,身体太过倦乏所致。以鹿别驾的见识,从未听过有这样的毒,倒像是极其厉害的蒙汗药,但蒙汗药烟要在这么大的空间里施放,还得让人吸足份量,怕不是烽火台的烟柱一般,断不能无知无觉;自来此地,未曾有过食水入口,连水渠中的流水,鹿别驾都不曾让它溅上肌肤……这贱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鹿真人,诚如大夫所说,药物须藏入生活细节,务使无觉,待身子习惯后,才能慢慢加重份量。妾身所用的剂量,是这十多年之间慢慢积累,如今行走说话,方与常人无异;相同的份量用于常人,是有些太过了。” 五官分明、棱角鲜烈的绝色佳人温婉一笑,袅袅起身。 “这水阁,就是妾身的‘药’。大夫耗费无数心血,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是极厉害的宁神药物,风中水里、草露虫鸣等,无一不具疗效。能撑到此时,鹿真人这天门二把手之名,果真无虚。” 第二二二折、夜刀胜雪,素手合凝 她伸出纤长的食指,指甲轻轻在凉亭木柱上一刮,浓烈药气从漆底裸露的木色中透将出来,连距阶底尚有丈余远的鹿别驾都能嗅得,不由一阵晕眩。 “产自西北天镜原的‘氤香炉木’,将桑椹大小的薄片研成粉末,调水吞服,有宁神安眠、夜寐不惊的奇效。这座‘无殭水阁’里的梁柱,十有八九是以炉木为材,若非大夫让工匠们都含了还神冰片,怕还盖不成阁子。” 修道亦涉丹鼎药石,鹿别驾对“氤香炉木”并不陌生,知其价高难得,在观中丹室,有刨作指甲大小的薄片、贮于密封罐内,头痛或失眠时取若干合药,效果显着。万料不到,竟有疯子疯到拿药材来盖房子,所用材料,就连庭中的植被花树,通通是一路货!被坑也只能说半点不冤。 事实上,无殭水阁的诸般异材虽是伊黄粱指定,光凭他出神入化的医术药学,不足以建成这座殊异的建筑。 为了雪贞,伊黄粱不惜重金,敦请四极明府精密计算,以繁复而庞大的实作数据为辅,计算出各种药材的配比,以免弄巧成拙。逄宫那厢经过三年多的实验,还派遣专人在一梦谷附近开辟苗圃,收集水土信息,这才给出了设计蓝图。说无殭水阁乃合岐圣、数圣双圣之力而成,半点也不为过。 无殭水阁的宁神效果,是由外而内递增,居中这座八角飞檐、曲水环绕的殁丝亭,堪称举阁药力最强处,就连伊黄粱自己,平日也绝少履足,但凡来此,舌板下的还神冰脑决计不能吐出;能不说话,就尽量别张口,滞留时间不逾盏茶,以防药力沁体,于浑然未觉处受害。 因为这并不是毒,没有祛除之法,最好的应对方子,就是离得远远的。周遭环绕的水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