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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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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白秋露所料,云裳好一段时日里都与谢钊铭“不期而遇”。

    她于白公馆来说本来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亲戚,原想装作不认识便罢,倒架不住这人嘴上时常挂着白秋露,自来熟得紧。

    几次三番,云裳也明白谢钊铭安的什么心眼儿,只顾及封晚梅母子,每每都是冷淡应付,及至后来也觉得厌烦。

    “谢公子,恕我直言,我与你连萍水相逢都不算,你再要这样纠缠,我们就只能警察署见了!”云裳知道这等纨绔子弟警察署焉能震慑得住,只是事到临头她也没法子,难听的话又说不出口,只能虚张声势。

    显然谢钊铭也没把这放在眼里,既不承认自己的行径,偏又显得彬彬有礼似的,叫人想骂他无赖都找不着理由。

    “云小姐太见外了,你既是秋露meimei的表姐,大家也都算熟人。我如果见了人都端着眼当不认识,未免太没礼数。”

    云裳听着这话像是在影射自己,眉心一皱愈发不耐。

    她素来不是那等逆来顺受的性子,况且这个谢钊铭跟她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当下不欲再周旋,抬腿走人。

    哪知谢钊铭拿出来两张戏票,满脸殷勤:“我有个朋友在隔壁戏院入了一股,今儿请了名角来开场,送了我这两张票,不知云小姐可否赏脸?”

    云裳满心拒绝,眼一偏看到旁边的车子上下来一个人,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苏先生!”

    云裳的白色皮鞋在石砖上敲出轻快的响声,苏承由不得垂眼掠了一下,然后看向最近出现得有些频繁的面孔上,有那么一丝丝暗自不解。

    “来看戏?”苏承往谢钊铭的身上打量了一下,见对方往云裳身上偏的眼神,当下琢磨得七七八八,往前走点步子便缓了一下。

    云裳赶紧摇头,“我听说这里的报社招人,来看看。”

    她没主动介绍谢钊铭,又是这幅巴不得撇清的模样,苏承心领神会,然后很顺便道:“正好我这里缺人手,不妨来试试看。”

    云裳只当是苏承帮自己解围,满心感激,连连答应:“承蒙苏先生不嫌弃!”

    谢钊铭虽是混不吝,大局还颇看得清。苏承在馈平州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跟云裳认识,说话间看起来还如此熟稔……

    他心里感到讶异,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也算全了自己的体面。

    云裳回过头来感谢苏承,苏承却道:“我这儿真缺个人手,新开的地界办公室还空着,正招人。”

    这一下倒让云裳为难住了,不得不说能在苏家这里做事是难得的机会,只是她预备近日去越州,怕是机会不等人。

    听得云裳说明,苏承道:“不着急,那边完善还有些日子,我也是正好赶上你们校长的优待,可以在你们这一届里优先收拢人才。”

    听到有学校的安排,云裳心里的一点犹豫便打消了。

    本来么,苏承这样的人物怎么会专门给她开后门……

    为了避免再跟谢钊铭撞上,云裳都没敢在附近逗留,随后就回了家。

    关于跟谢钊铭的几次碰面,她也没有跟白秋露提及,怕她一冲动又跟家里人起口角。

    大约也是苏承的“威名”真的起了效用,接下来好几日云裳倒是没再因此为难过。

    近日平州多雨,为了安全考虑,云裳打算等天晴再坐渡轮去越州,一边也等着她妈把最后的两双鞋子纳完,好一并给外公带去。

    虽有苏承的口头作保,云裳的主意还没敲定,平常都在报纸上留意各处的招工信息,对往常不曾关注的局势倒有了新的认知。

    “听你爸爸说这些日子乱得很,韩家那小少爷回来也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局面,别打起来才好。”封晓荷瞥了下云裳手里的报纸,由不得忧心忡忡。

    云裳也不理解苏韩两家的龃龉,可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平州两家分治的局面,在她看来也是迟早要爆发的事情。

    不过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纷争不断,倒是未见苏家有丝毫让步,云裳不禁想起外界对苏承的评价,暗道这人还真是根硬骨头,也不知道二十来岁的年纪怎么担得住的。

    云裳翻了页报纸,看着头版上苏承的名字,倒是佩服居多,她身边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可没有这般魄力的,想来也是老天爷眷顾了。

    娘儿俩正说着话,封晓荷听到前边有些动静,率先起了身,“该是你爸爸回来了。”

    云裳想起父亲今天跟他那些老朋友聚会,难免又提到儿女身上,心底并不想再听父亲说教,在躺椅上往下溜了溜,不打算过去。

    不多时,丫头软红过来叫她,“老爷让小姐快过去呢,瞧着心情不好!”

    云蓬英的脾气云裳自小体会到大,已经习惯到能淡然处之了。见软红满脸紧张,云裳不紧不慢地起身。

    在廊下看到吴妈捧着茶盘下去,云裳偏头问道:“方才有谁来?”

    “白先生跟老爷一道回来的,说是正好遇上。”

    云裳一下有些纳闷,她以为又是跟父亲要好的那几个老学究,头先给她介绍书社里的青年才俊,她没答应见面,因此又惹父亲不满。

    倒是这白靖世来,父亲要与她发什么火?

    云裳摇头不解,进了厅里就被封晓荷赶紧拉过去,着急又担忧地问:“云裳啊,你告诉妈,最近可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没有啊……”云裳一头雾水。

    封晓荷再欲开口,被云蓬英喝住:“你让她自己说!”

    绕是云裳已经习以为常,还是被云蓬英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只是面对父亲的质问,她始终不明。

    “爸要我说什么?”

    眼看丈夫眉毛都要吊起来,封晓荷连忙从中调停了一句,又暗地压了压云裳的胳膊,让她不要太犟。

    她深谙自己女儿的脾性,瞧着好揉捏,实则也是吃软不吃硬,什么事都得分说出个道理来。

    她怕父女俩因此吵起来,忙将前因说清楚:“方才白先生送你爸爸回来,还坐了一阵,说起你跟苏承来……”

    云裳乍一听还是一愣,寻思她跟苏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忽然会从家人口中听来。

    随后她才在母亲欲言又止中弄了个明白,心下只觉得好笑。

    她道那白靖世怎么会忽然光顾他们这“穷亲戚”,原是因为苏承这一环,当真是无利不起早。

    至于这误会如何形成,必然是那日谢钊铭见了苏承跟她打招呼,回去了乱说一气。

    云裳将此中原因说明,云蓬英却并未消气。在他看来,云裳说的话真假都是其次,重要的是外面的人如此说了,这对她的声誉有损。

    可云蓬英在意的,云裳偏偏不在意,仍是那副淡淡的语气:“就算苏承真的如外界传说那么不好,可他确实帮了我,我没道理诋毁人家。”

    这平州城老一辈里,十个有九个都瞧不惯苏承这个刺儿头,而云蓬英也算首当其冲,听到云裳为此人分辨,平息了一半的怒火再度腾起,“总之你最好别跟那个苏承有瓜葛!”

    云裳瞧着母亲脸上的担心,张了下嘴没说话,心道你也太瞧得起你闺女,怕是想有瓜葛人家还不依呢。

    不过到底云蓬英没光听了白靖世的话,教育叮嘱了一番便放云裳回去了。

    软红给云裳打水洗脸的时候还在念叨:“老爷许久没发脾气了,这一下可吓死人,我们都以为他又要动手呢!”

    云裳梳着乌黑的发梢,对镜笑了笑,“我也没想到……爸爸对苏承的反应这么大。”她印象中,父亲发火最大的一次还是自己当年要坚持考学不嫁人,要不是有外公拦着,她怕是得废掉一条腿。

    软红撇嘴道:“能不大么……那苏公子大名在外,小姐要是真被他缠上,那可惨了!”

    见人都对苏承如此避讳,云裳抬了下眉毛,道:“人家有钱又有权,长得还好看,我若真钓上这金龟婿,以后不也能穿金戴银。”

    软红给她的话吓了一跳,生怕她走了歪路,丢下铺了一半的被子走过去,“小姐你可千万别有这想法,那有钱人跟前还不是看着光鲜,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腌臜呢!就说那苏家的,黑白通吃,杀人都不眨眼,小姐真要跟了他岂不是往绝路上走!”

    “我就开了句玩笑,你这道理可不少。”云裳听她说得可怕,只觉得想笑,只是对此不想人云亦云。

    她觉得能应旁人的央求出手相助,本身不会差到哪里去,只不过苏承身为执掌权力的上位者,需要威慑众人的魄力而已,不然岂非人人都能骑到他头上去,那还不如回家种红薯,做什么当家人呢。

    云裳自有一番理解,全不把软红的话当回事,听她还在念念叨叨,将梳顺的头发往背后一甩,“等你家小姐真要成为苏太太你再说这些不迟,现在人家都不知道你鼻子眼睛呢。”

    软红睁大眼,心想真到那时候还能来得及?怕是人都被吞得不剩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