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议亲
陆九州跟在莫年身后，朝仇曼离开的方向走。 墓园里的人已经散了大半，大多数人都是冲着仇曼来的，主角离席后，自然也不愿多留。 走着走着，陆九州的视线便落在前头莫年的身上。 莫年是个身形高挑的女人。 这里的女人拥有异能，综合而言战斗力要比男人高出许多，不过基本的身体差异仍然存在，例如男人身高普遍高于女人，抛开异能力而言，男人的力气也比女人大。 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高级异能者就能跳出这个藩篱。七级及以上的异能者，伴随异能力的提升，身体机能也会上升。 面前的莫年就是一名高级异能者，她身形高挑，气质出众，陆九州估计她应该一米八往上了，压迫感十足。 她和仇曼一样，是雷系异能者，很受仇曼的信任，是领主的“宠臣”。 他们一直走出了墓园，却不是从进来的门原路返回，而是穿过一道铁门，进了另外一个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栋三层楼高的红墙小洋房，仇曼坐在院中藤椅上，正好在屋子的阴影里。 莫年将人带到后，微微颔首，便利落地转身离开院子。 仇曼抬了抬下巴道：“坐吧。” 陆九州坐到她身边的一把椅子上。 他不知道仇曼要搞什么，或许是想问他想好了没有？ 仇曼盯着他看了许久，直看得陆九州浑身不自在。 就这样静默了许久，久到陆九州忍不住开口道。 “领主……您有什么事吗？” 仇曼低笑一声道：“你想好了吗？” 陆九州低下头，小声道：“还没有。” 仇曼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道：“行了，别做这副样子，找你来不是问这件事的。” “你是不是很好奇，葬在冯淇身边的是什么人。” 陆九州没有说话。 说实话，他是有点好奇，但是显然仇曼说这话，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仇曼果然没有等他开口，而是继续道：“冯淇与你一样，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陆九州惊讶地抬起头。 他确实有怀疑过，但是新源里和源夫人理念一致的人并不少，况且，他也是初来乍到了解不深。 “她亲口和我说的，那个时候，我真的很不能理解她口里的异世界。”仇曼轻笑声，她看着陆九州，仿佛在通过他的脸，看另一个人。 “不过，她和你也来自不同的地方，用你姐的话来说……她似乎来自封建社会？”仇曼道，“那个源青，是她上辈子的夫君，所以她自称源夫人。” 陆九州听罢，一愣。 源夫人居然是封建社会穿越来的？ “她说，在那个世界，女人不能随意出门，只有男人才能抛头露面。男人主宰着世界，女人只是他们的附属品。”仇曼缓缓道，“一个和这里完全颠倒的地方。” “我想，或许是因为这，她才和这里格格不入。” 仇曼认识冯淇，是在她四岁那年。冯淇是冯家的长女，长出性征后便显露出了二级异能力，六岁便达到了惊人的五级。 正因如此，她才被选中作为仇曼的陪侍。她比仇曼大七岁，她是仇曼的臣属、老师，亦是她的盟友和挚友。 冯淇是个非常特立独行的人。她十五岁时进化到了六级，任谁都知道她前途无量，但她却总是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 她心思细腻，待人温和，她给了年幼的仇曼最多的关爱和照顾，弥补了她缺失的“父爱”。冯淇比仇曼的父亲更像她的父亲。 因为仇曼并不是领主的良君所生，她的父亲甚至不是侍奉，只是个身份低贱的奴隶，他没有权利抚养仇曼。而负责养她的那位良君到底不是她亲生的父亲，待她不算亲厚。 仇州奉行的是长女继承制，只不过那位良君的女儿，也就是老领主的长女是个痴儿，注定与领主之位无缘，下面的女儿才有了机会。 仇曼是第三女，她上面还有一个二姐。 冯淇护着仇曼，帮助她一步步得到了老领主的宠爱，最终斗倒了她的二姐，成为领主的继承者。 那年，冯淇三十岁，仇曼二十三岁。 冯淇告诉仇曼，她来自异世界。 仇曼完全无法理解。 就像她无法理解，当初冯淇将那个叫源青的瘦小的奴隶男孩买下后，那么费尽心思地照顾他，甚至去求了七级治疗系来治疗。 每年春天，她都会去源青的墓前祭拜，她不止一次告诉仇曼，如果她死了，就将她葬在源青的身边。 源青死时才十二岁，仇曼一度以为源青是冯淇的弟弟。 “她是冯家长女，”仇曼缓缓道，“从小就很有主意，二十岁便当了冯家的家主。” 仇曼感慨一叹，“二十岁，她为了一个弟弟，和她的母亲闹翻了。” “上层家族之间，为了权势利益，联姻再正常不过。” 冯淇的弟弟当时才十二岁，她们的母亲想把这个儿子送给主城统领做侍奉。冯淇正是因此事和她母亲闹翻。 她在酒宴上大闹一场，彻底开罪了那位统领，此事自然不了了之，还结下了梁子。为此她母亲斥责了她一番，还罚了她一个月的禁闭。 消息一出，没有人能理解冯淇，大家都以为她发了疯，或是她根本不想和主城统领扯上关系才故意这么做的。 只有仇曼知道，冯淇是认真的。 因为她弟弟不愿意。 这里的男人于女人而言只是是附庸，哪怕是领主的儿子，需要的时候也会像个物件一样被送走。 “她还有个同父所出的弟弟，原本是许给我做良君的。” 仇曼顿了顿。 陆九州心道，可仇曼现在的良君不是叫常风么？ 似是料到他心里所想，仇曼笑了笑道：“她没把她弟弟许给我。理由么，她说，她弟弟不愿意嫁人，想去做研究。” “她居然这么尊重男人的想法。”仇曼道，“哪怕是领主的儿子，也没有这种待遇。我的两个哥哥，一个被母亲送去了龙城，一个嫁给了外城城主。” “后来，她离开了仇州，在废墟里建立了新源，她走得很干脆，很突然。有时候，我也恨过她。” “我们虽一起长大，她助我夺得领主之位，可跟着我们的多数人都是她招揽的，那些人信她更甚我。她走了，许多人都不服我，为了再次收拢这些人，我费了不少心思。我向来应付不来这些，可谓是殚精竭虑。” “不过，后来你jiejie便来了，”仇曼笑了，“你姐也教了我许多，多亏她，我才将主城彻底掌控在手里。” 陆九州只是沉默地听着，并没有出声。 仇曼沉浸在回忆里。 她和冯淇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冯淇当年走得那样决绝，那样突然，仇曼曾经真切地恨过她。 恨她的绝情，恨她那莫名其妙听起来又愚蠢无比的理想，她还恨那些夺走冯淇视线的低微的男人。 可当新源一点点建成，那儿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传到仇州，就连坐在高位的仇曼也听到了风声。 冯淇好像真的做到了，她建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外桃源。 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呢？ 是嫉妒吗？嫉妒冯淇的能力，她好像无所不能，从小到大，她想做什么，就没有不成的事。 是欣慰吗？她记得那个源青死了以后，冯淇很是消沉了一阵子，但自那时起，冯淇便告诉她，她想要建立一个男女平等的世外桃源，她念了这么多年，终于实现了。 那天仇曼喝得酩酊大醉。 冯淇走后的每一天，她都无比地煎熬。离开了冯淇，她什么都搞不定，什么都做不到。下面的人偷jian耍滑，当她是个傻子，发现她好糊弄之后，恨不得骑到她头上来。 她让母亲很失望，母亲斥骂她，离了冯淇，就像个离了保温箱的胚胎，一点脑子没长，只能等死。 如果二姐没死，那领主之位可能都轮不到她。做一个上位统治者，她完全不够格。 五年时间，仇曼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那天喝醉后，她突然明白，这一切并不是冯淇的错。 她被冯淇保护得太好了，冯淇为她做好了一切，扫清了一切障碍，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做，便得到了一切。 冯淇走之前，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曼曼，你要学会自己处理一些事。 可那时的仇曼完全没有意识到冯淇会这么决绝地离开，她揽住冯淇的脖子，像之前做过无数次那样，搂着她撒娇，说几句好话，冯淇便会软和语气，无奈地替她做好一切。 仇曼单方面原谅了冯淇，她很想她，想见她，想得发狂。 可是冯淇从没主动来找过她，仇曼也憋着一股劲，不肯主动迈出那一步。 二十年，便这么过去了，再见到居然是一具尸体。 一具被侮辱过的尸体。 见到冯淇那一刻，仇曼只恨自己让地下城堡的人死得太痛快。她甚至还放跑了魑将。 好在让那人真的跑了，等捉到人，她一定也要让那人尝尝冯淇受过的侮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仇曼低垂着脑袋，不再说话，陆九州坐在她对面，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仇曼突然抬起头来。 “小洲。” 陆九州眼前一亮。 “三姐？” 确实是三姐。 陆曼刚一来，便看见坐在对面的陆九州，而仇曼居然一言不发地就将主控权让给她。 陆曼自然不会客气。她每次过来的时间都是不固定的，她可不想浪费和弟弟相处的时间。 陆曼起身抱住扑过来的陆九州，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你已经在仇州住下了吧？怎么样，还适应吗？” 陆九州看着三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虽然他习惯对着三姐有事说事从不隐瞒，但如今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仇曼，他说的每一句既是说给三姐，也是说给仇曼。 见他欲言又止，脸上挂着熟悉的委屈的神色，陆曼无奈地笑笑，拍拍他的手安抚道：“说吧，没事的。” 陆九州鼓起勇气道：“姐，我不想住在领主府里，那里都是仇……领主的人，我一直住在里面，也不太好。” “嗯，确实是。”陆曼点头。 她心里也不认可仇曼和陆九州扯上关系。她寄身于仇曼，自然知道她私生活如何。也许在这个世界仇曼后院的数量算不得什么，但对陆曼这个现代人而言，哪怕性别颠倒，十几个人也足够夸张了。何况后院人多是非就多，仇曼那个正宫也不是什么善茬，陆九州十个脑袋都不够人家玩的，她不想让陆九州卷进去。 “我，我想搬出去，可是我不知道搬出去之后能去哪里。”陆九州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他们说在这里男人都是要嫁人的，不可能独自生活，可我不想嫁人……我不知道，后面怎么办了。” 陆曼拉着他坐下，她环顾四周，然后又语重心长说：“小洲，你来这里也这么长时间了，这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完全不同，你在这里生活，必须要适应这里。” 陆九州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jiejie知道你的性子，”陆曼轻抚着他的脸颊道，“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你这几天，都认识了什么人？”陆曼又问。 陆九州想了想道：“我这两天都在楼江院……就认识了常风，还有那个，那个莫统领，还有……还有认识但不知道名字的。” 陆九州总共就提到两个人，还就一个女人。不过，莫年？陆曼微微眯眼。 她又笑着柔声说：“那你觉得，莫年莫统领如何？” “嗯……感觉她，挺高的。”陆九州道。 莫年是他来这里见到的第二高的女人，第一是田蝮。陆九州自己只有一米七五的身高，这两个女人都比他高。 陆曼噗嗤一声笑了。 “莫年是个挺不错的人，她还没有娶亲。” 陆九州听陆曼这么说，才明白了她刚刚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可是，莫统领她……”陆九州有些结巴了。 他和莫年认识才不到两天，见面次数也屈指可数。 “哈哈，我就是问一问，”陆曼拍拍他的手道，“jiejie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其实比你早，很早之前我就在梦里来过。” 陆九州点头。方才仇曼说起往事，也提到了。 “莫年就是我辅助仇曼时，亲自识中的人，仇曼一步步将她提拔到如今的位置。她是平民出身，没有母亲，被父亲养大的，所以她对男人的态度，要比那些世家出身的好许多。而且莫年为人正经，就是性子冷淡了些。”陆曼道，“无论在哪个时代，结亲都是大事，在这里对你尤为重要。jiejie知道你还不太适应，但是这事需要尽早定下来，你觉得行吗？” “……好，”陆九州轻轻点头，“我听你的，可是，可是领主会答应吗？” 陆曼笑笑：“这个你不用担心，jiejie有办法。” “你先到外边去走走吧，我和仇曼单独说说。” 陆九州点头，乖乖站起身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