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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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林泷守着白徵到子时梆子敲了两巡,这才挎着药箱离开,尽管沈笑风留下了两个伺候的仆人,但都被道长毫不留情的赶出了房子,只能守在门外随时等着吩咐。 房内熄了灯烛,漆黑一片,屋顶的瓦片却被人悄然掀开,绳索垂下,一个蒙着面部的黑衣人影攀绳而下,无声潜行至白徵床前,似是借着仅有的一缕月光端详一番,确认床上的是他要找的人,便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利刃,向下刺去—— 房门被猛地踹开,十数人举着火把手持武器冲了进来,黑影猛地一惊,立时收起还未刺出的短匕,勉强与旁人交手几招,迅速援绳而上遁去了。而闯入房内的人却并不追击,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递给正在打哈欠的白徵。 白徵指尖摸过那物件表面,确认无误后略一点头,淡淡道:"有劳诸位,请转告他,瓮已备好,可以准备动手了。"诸人低声应是,慢慢退出房子,又留下四人继续保护,其余人迅速离开朝着沈笑风暂居处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笑风带着人回了好几天不曾踏足的小屋,白徵正侧卧在床上养伤,并不理会这原本的屋主,只略略抬眼一看,沈笑风神色不错,身后跟着的人里赫然有个葱绿葱绿的长歌弟子。 "我的人昨夜来报,有人夜半闯进了屋子,不知做了些什么,虽则人没有抓住,却捡到了那人仓促间掉落的物品,"沈笑风俯身凑近白徵,近到呼吸间的热气都悉数喷洒在对方鼻端,表情倒还是不愠不火的,只是语气不那么好听,"白道长,某奉劝你,既然选择栖身在这里,最好把那点浩气须尾断干净,否则,某也只好亲手送你上路了。" 带着人来撂了狠话,也意在敲打新近提上来的人不要有别的心思,沈笑风又领着人背着手走了,白徵慢悠悠一抬眼,恰与那长歌对了个刀光剑影的眼神——此人赵湛是也。 却说沈笑风,话倒是说的狠,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要对白徵下手,恐怕比剜他的心还难,尽管面前堆了好几条仍旧在争吵要不要继续追击把李陆墨斩尽杀绝的条子,他就是看不进去,只是坐在那里,手里无意识的把玩那所谓的"浩气信物"。赵湛抱琴进门的时候,把他这幅模样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角。 此时赵湛已经确认升任沈笑风的副手,不得不说,此人心狠手辣是真,能力卓绝也不是假,升任以来已经接连揪出好几个浩气暗桩,不少同僚甚至开始希望他再加把劲,一举抓到隐藏极深的"梅信",只是那梅信狡猾至极,始终不曾露出马脚,也只好一时作罢。 沈笑风一抬头看到赵湛正在跨过门槛,适时露出个疲惫不堪又进退两难的表情来,把手里物件往桌上一搁,发出"咔嗒"一声,赵湛在一侧椅子上坐了,颇为关切问道:"你这是怎了,鲜少见你有这样的表情。" "我现下十分为难,几乎可以确认白温然仍旧和浩气有联系,并且他联系的人极大可能是那个梅信,可是即使拿到证据,恐怕我也难以下手,"说着说着眉头中心就挤出几条深深的沟壑来,"毕竟要手刃枕边人,于情谊上来说和禽兽无异了。"边说着,边心不在焉又去摩挲桌角。 赵湛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免心头一跳,但沈笑风并没有露出任何刻意说这些的端倪,他也只好认为沈笑风的确在纠结是否要亲手杀了白徵,心下转了两圈,突然有灵光一闪而过,不禁前倾上身,试探着问道:"若你实在下不了手,不如我来替你做这件事,毕竟若是你去做,免不得要遭人诟病。 " 沈笑风咯吱咯吱磨了磨牙,最后竟狠狠点了头。 过了午后,赵湛推说有些头痛,偷偷溜了出去,沿着墙根到了白徵的小院便边。他花了很多心思才买通沈笑风留下的一个仆人,只要夜间这个仆人把事先伪造好的书信藏在白徵枕下,他再设计沈笑风发现这"证据",白徵必死无疑。 仆人早守在院墙根下,远远看到赵湛过来,悄无声息迎上去,两人一错身间书信过手,擦肩而过再无交流。赵湛已经忍不住露出了笑来——他就要成功了,白徵一死,不仅景长空的仇得报,他以后要掀翻沈笑风也更加容易了些。 只是他没有看到,那仆人转身进了院门,直接把赵湛交给他的书信递给了白徵。 过了丑时,早已经酣然入梦的沈笑风被人叫醒,说是院里那位不知怎的又发起了高热,身心俱疲的老沈只好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披衣而起,回院里看看情况。 林泷已经在床边守着了,一眼瞅见杵在门口的家伙,立时把他抓进来,交代好好守着勤换布巾,又急匆匆去配药了。沈笑风拧了布巾转身要给白徵扣脑袋上,却在白徵耳边停了手,他看到白徵脑后的枕头一边,似是露出了什么纸张的一个角。 沈笑风突然脑子里一震,嗡的一声,等他反应过来,那纸张已经在他的手里,并且整个打开了来。 "虽元气大伤然幸得副指挥传信,实力仍有留存,望指挥使保重。"沈笑风把这行字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一时有些脑子发懵,又呆坐了许久,才终于狠下心来,朝烧的昏昏沉沉的白徵伸出了手。 等林泷端着药碗回来,才知道白徵已经被拖去刑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