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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那厢刘广庆正伴着皇七子楚邯从身后过来,见状不由喊了一声:“陆篱?”陆梨脚步一顿,不自觉回头看。那黛眉樱唇,如若出水芙蓉,刘广庆便越发确定了是她,紧忙着又道:“还真是你啊陆篱,我先头在宫里瞧见你几回,老远不敢相认,今儿可算是认出你来了!”陆梨听声音陌生,定睛一看,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太监,脸瞧着似在哪儿见过,她便微蹙起眉头。她离开山东前的名字是李嬷嬷给取的陆篱,后来认了陆氏夫妇后便自己改成了梨,但听起来都是一样的,不晓得这个太监怎么会认得自己。刘广庆猜她必然是忘记了,但在这深宫里能见着个熟悉的旧人,显见得叫他异常激动。他便接着解释道:“怕是你已经忘记我了,先头那姓朱的师傅带你去山东时,我曾见过你几回。那时我们一条街的哥儿都惦记你,背地里都管你叫‘小西施’,你倒是甚少搭睬人。对了,听说那朱师傅也是从宫里头出去的,说起来咱们和这紫禁城还真是有缘。”口说着,抬眼崇慕地看向四周金黄的琉璃瓦与巍峨的崇楼殿宇。这宫里奴才不是人是狗,刘广庆最大的希望就是他年也能像张福那样,成为站在最孤寡之天子身旁的人。陆梨自小生在长在宫里,打从能听得懂人话起,陆安海就在耳边上教训她宫廷的礼制。再加李嬷嬷悉心调教,那姑娘家出宫后的姿容样貌与仪态,是叫少年们看得稀罕的。她少小年纪见多了宫中的皇子与世子爷,出宫后那些纨绔子弟自是一个也瞧不上,挠得一帮小子镇日个记挂着。要么鲜少出门,要么一上街尾巴后总随来一条,惹恼了她也不客气,会朝人扔石子的。当下听这般一说,才记起来原是街角一户寡母带着儿子的刘姓人家。那寡母总是生病,刘广庆先头穷得付不起要钱,哭着跪在药房门口求赊账,陆梨出宫后倒是没缺过钱,见状便给帮衬了几回。后来山东闹起蝗灾,大家就各奔东西了,她也再没见过刘广庆,听说很多人都死在了逃荒的路上,不料却忽然在这里碰见。但听他这样说,不自觉便把周围看了看,有些涩然地说:“是广庆,叫篱子好生意外,你怎的也进宫来了?”刘广庆有些讶异她的反应,当下只笑答道:“可不是,我母亲死了,一个人在宫外也不晓得如何生计,这便进来讨脸当差。对了,听说你眼下是废太子爷……哦,四殿下跟前指派的司膳宫女,他日怕是要飞黄腾达了,且莫忘提携我一把!”皇七子楚邯只是在前头几步路默默听着,并无有言语。他说完连忙紧着跟上前去,边走边对回头陆梨笑笑。呵,老朱师傅,山东。那厢张贵妃与淑妃等后宫嫔妃从台阶上慢悠悠踅下,不自禁认真凝了陆梨一眼,暗自把这几句话收在了心里。第158章伍壹布袋罗汉“你就在这里等着。”通西二长街拐进吉祥门,周围便安静下来,楚鄎命太监顺达在宫墙根下站着,没让继续跟。风轻轻吹着耳畔,他低头睇了眼脚边拂动的森青裙摆,忽然抿嘴道:“你看起来像一个人。”陆梨正琢磨着该怎样与他试探锦秀怀孕之事,闻言眼皮子一跳,连忙答:“小九爷说的奴婢像谁?”就这声“小九爷”也像呢。楚鄎想起东宫里的那个小太监,下过雨后的西二长街砖石面溅水,用两根细竹签卷着指头大一点麦芽糖,塞进自己手里喂自己吃。他忽然又不想把这些告诉陆梨。宫中那么多人诟病四哥,难得看到四哥目中没有负担的与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他默了默,就又改口道:“我记不得她名字了,康妃该是记得。”陆梨适才暗暗松了口气。想她“被烧死”的那年楚鄎才四岁,记不得了也正常,便顺势接过话头道:“康妃娘娘亲善仁和,对小九爷身边一应无微不至,不怪阖宫里奴才们都赞着。”这话倒是真的,宫里逢谁人都在楚鄎跟前夸锦秀。那些话说的人或是巴结或是好意,可听进年幼的楚鄎耳中,锦绣的功劳便被无限放大,一面又时时提醒着他,他是宫女带大的,没娘。楚鄎为难地蹙着眉宇:“可四哥不喜欢康妃,他虽现下肯对她好言搭话,可我瞧着一眼,晓得他心里还是冷的。但我却不能顺他的意,‘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康妃养大了我,我不能不知恩图报。”那白俊小脸上浮着与年岁不符的纠结与矛盾,叫陆梨在一旁看了暗自怜恤。陆梨便开解道:“殿下万不可因此苦恼,您是中宫嫡出的皇子,是万岁爷手心的珍宝,身份之尊贵轻易无人能匹及。不管阖宫谁养大了殿下,这本身于她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是谁也求不来的恩赐,并不该叫您负担如此沉重。”这样的话从前是没有人对自己说过的,楚鄎听着有些讶异,又有些奇怪的舒怀。但想到了锦秀妆台上的那颗药丸,他其实隐隐知道父皇这些年有给她吃药,所以锦秀才会多年没能怀孕,这也是父皇为了使她能对自己始终如一。楚鄎原本并不确定,那次兴许是锦秀太累了,搁在桌上等睡醒了才喝下,被他瞥一眼瞧见了。他便还是为锦秀辩解道:“康妃为我付出了许多。”陆梨凝着他少小紧蹙的眉宇,心底里有些矛盾该不该对这样一个孩子用心计。但末了还是一下狠心,笑笑着答道:“您真是个心地纯善的爷,康妃娘娘若是听到定要感动不已了。但好在眼下娘娘怀了小皇子,殿下年岁也渐长,今后身边多了个骨rou亲情,日子便能充实快乐起来,殿下也就不用再觉着亏欠。”楚鄎听得诧然一滞,蓦地停下脚步:“你说的是什么小皇子?”表情不自觉地紧张,一双惯是柔仁的眼眸里竟镀上了久违的萋惶。陆梨被他这般反应怔然,默了默,连忙把头低下来:“诶……怕不是奴婢说错话了!原瞧着娘娘近日总在炖汤药,那汤里飘着当归黄芪地黄的味道,奴婢记着这些药材搁一块是安胎的,便以为……奴婢也只是随口一说,求殿下勿要责罚!”一边说一边紧张得搭腕施礼。楚鄎便晓得是自己近日喝的汤了。朱红宫墙下细风嘤嘤,他咬唇似挣扎了片刻。睇了眼陆梨苍白的脸颊,见她战兢忐忑,最后便沉沉说道:“用不着你吓成这样,那汤是爷喝的,用来补养身子。你初进宫怕是不晓得,在这座皇城里,尤其是内廷,人心都隔着肚皮,墙上都长着耳朵,所有看见的听见的都只能谨记在心里,唯不可张嘴对人说出去。今儿这话爷只当没听见,但你也权当忘记,免得无端招惹来麻烦,让人撕了你的嘴。”他自己还是个八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