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重天上,宫宇众多,但若是论高耸入云,巍峨肃穆,当属帝尊宫宇---玉清宫。 应渊与桓钦走在天街,身后各跟着一名仙侍。 “我那日发现的信息已经破译,局已布下,那细作定会自投罗网。”桓钦边走边对应渊说着。 应渊颔首间,天街尽头已至,玉清宫就在眼前。 二人站在殿外等候通报,没过一会儿,就有仙侍将二人请进了内殿之中。 内殿香案上,静立着一尊上始元尊染青的碧玉神像。 桓钦立在案前,望着应渊默默看着神像的身影,眼中神色柔软。 这时,天帝走进了内殿,两人顿时转身向天帝行礼。 “帝尊。” “不必多礼。”天帝袖手一挥,将两人托起。 二人起身,应渊便对着天帝郑重道:“帝尊,魔界内乱已平,被盗法器已全部追回,重新录入妙法阁,此战天兵损伤一千,天将折损两位,昭圣帝君方才刚从战场回来,现在正在天医馆探慰伤员。” “好,这几百年来,魔界内乱频起,每每累及仙界出手,方才平息,这次因丝璇监守自盗,才另战况持续数月。应渊,你此次下界,邪神玄襄可有异动?”天帝说着,脸上神情凝重。 应渊思忖片刻,才慎重道:“并无,我观邪神玄襄不喜权势,生性自由,也并无野心,应不是个伪善之人。” 天帝面上神色松了松,眼角余光却望见一旁正在沉思的桓钦,立刻问道:“桓钦,怎么?” 见天帝问话,桓钦回过神,认真道:“帝尊,我只是在想,邪神玄襄若真是如此性情,那对六界来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哦,这又如何说?”天帝眼带疑虑的望着桓钦。 应渊在一旁看了桓钦一眼,却是明了桓钦所说何意,于是接话道:“邪神此人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当魔界之主,他压不住手下长老,任由他们权势倾天,魔界内乱多因长老争权而起,再这样下去,若有一日,哪位长老壮大……” 说到此处,应渊与桓钦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到时,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天帝顿时皱眉,与他们两人交换眼神后,缓缓点了点头。 思虑了片刻,桓钦又道:“帝尊,如今天庭内还有细作潜伏,我虽已布局瓮中捉鳖,但难保到时没有漏网之鱼,我们应该早做防备。” “不错,是该早做防备。”应渊附和。 天帝闻言,神色沉重道:“好,应渊、桓钦,明日起,天机阁天兵处停止一切休沐,皆由你们二人部署,绝不能让魔族有可乘之机。” 应渊桓钦拱手,皆道:“是。” 恰在此时,玉清宫内侍监司沐走进殿内,行礼道:“帝尊、帝君、计都星君,火德元帅已将前妙法阁掌事丝璇抓获,现押至天刑台,监刑官请示帝尊,是否要前去观刑。” 桓钦听得此言,眼底流露出几分惋惜与不忍,正要行礼离去,天帝却已然开口道:“应渊、桓钦,走,你们陪吾一起去看看。” 桓钦抬眼瞥见应渊望着自己缓缓摇了摇首,想起应渊曾言,顿时沉默下来。 应渊心底虽松了口气,低垂的眼眸中,却划过一抹哀伤之色。 二人跟在天帝身后,很快,他们一行人就走到了天刑柱前。 只见天刑台上,丝璇正被高高的绑在天刑柱上。 在场众人见到三人,齐齐行礼。 天帝免礼后,冲着监刑官道:“行情罚。” “是。”监刑官应声,随后扔出一枚刻着“情”字的玉质签令牌,玉牌顿时幻化出无数冰锥朝丝璇攻去。 丝璇立时痛不欲生,却始终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发出一丝痛呼。 应渊眼底流露出几分不忍,一旁桓钦的一双鹿眼早已湿润,此刻正闭眼不忍再看。 天帝却神情淡漠,缓缓道:“可惜了,明明是仙途锦绣的掌事仙倌,却与魔族暗通款曲,违反天规。” 无数冰锥刺入丝璇的身体,融化,而后又会在伤处重新聚起新的冰锥,如此反复。 应渊侧目看了眼一直紧闭双眼,却攥紧了双手的桓钦,对天帝道:“受情罚者,如处极寒,痛入骨髓,若不认错,至此方休。帝尊,丝璇尽忠职守数千年,此次被魔族蒙骗蛊惑,还望帝尊开恩。” “望帝尊开恩。”桓钦听到应渊如此说,顿时睁眼附和。 天帝看了看二人神色,神情冷淡道:“吾可以开恩,若她诚心认错,吾允她入夜忘川、洗尽前尘,去往凡界为人,可你们看看,她知错了没有?” 桓钦顿时望向丝璇,大声劝道:“丝璇,你快认错啊!” 丝璇却神色决绝地开口:“不,星君,我没错!是天条不公,情由心生,我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魔族之人。” 应渊这时却呵斥道:“天条不容有情,是因前人皆因私忘公,丝璇,你不该因情而不辨是非,忘记你的立场。如今霑夷已死,只要你低头认错,便能重新来过。” 丝璇惨笑道:“不,我无悔亦无错,爱人既已死,我也绝不独活。” 随着她话语的落下,丝璇身体伤口处新的冰锥再次刺入。 应渊无奈,眼中再次闪过不忍之色。 桓钦目露痛心,再次合上双眼,不再去看。 天帝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都收入眼中,他挥了挥袖,一旁的监刑官、仙侍与天兵们纷纷退下。 冰锥消失不见,丝璇也得以喘息片刻,而天刑台上,此时只剩下他们四人。 天帝并未看丝璇,而是望向应渊,沉吟道:“应渊,吾对你放心,以你的性子,吾相信你绝不会因私而忘公。只是……”他说着,忧虑的目光转向桓钦,叹息道:“桓钦,你的性子实在是过于温和,对于亲近之人又太过柔软,你一直如此,吾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你飞升上神,将仙界帝君的担子交予你啊?” 桓钦在天帝开口的那瞬间就睁开了眼,这会儿见天帝这么说,顿时讪讪道:“帝尊,我说过多少回了,我不想做帝君,当个星君挺好的。” 天帝狠狠刮了他一眼,淡淡开口:“由不得你,难道你能一直做个上仙不成,终有一日,你飞升上神,到时,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桓钦,吾知你不会逃避的。这丝璇死不悔改,应加重刑罚,去吧,就由你来执行。” 桓钦面色一白,眼底闪过不忍与痛惜之色,而后又变得坚定,他走上前去,摊开手掌对准了玉牌。 应渊将他神色收入眼底,见他如此,心中一涩,忍不住对天帝道:“帝尊,不如让我……” 他的话停在此处,便无法再继续,只因天帝伸手制止道:“应渊,你不可再如此纵容他,桓钦通融那些仙侍,吾不是不知,只是事有分明,丝璇此事,实在通融不得,桓钦比你还年长些许,对上同僚,性子却始终这般柔软,须得好好磨练一番。” 应渊沉默,垂下眉眼,目中闪过一抹无能为力的痛色。 前方,桓钦已将仙力聚于玉牌,玉牌瞬间又施加无数冰锥刺向丝璇。 天帝见此,露出欣慰之色,而后对应渊说了句由他处置,便就此离去,显然是还有事务要忙。 桓钦望着痛苦的丝璇,眼底流露出几分自责。 应渊见他如此,顿时上前拉住桓钦的手,宽慰道:“桓钦,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桓钦看着应渊担忧的神情,缓缓深吸一口气,随后语气恢复如常,温和道:“我没事。” “帝尊离开了,你走远些,接下来还是交予我。”应渊说着,不等桓钦反应过来,就施法将他推至远处。 见桓钦安稳落地,应渊这才转向丝璇。 丝璇神情痛苦,看了看他,恳求道:“帝君,快杀了我吧,这九重天,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应渊语气沉痛道:“丝璇,你为霑夷受六界至苦、背叛天庭、放弃所有,而那人死前都未曾问过一句你是否安好,这样做,值得吗?” 丝璇粲然一笑,她望了远处的桓钦一眼,又意味深长的看向应渊,淡然道:“为所爱之人,一切都值得,帝君心中,想必也已有答案。” 应渊望了望桓钦,眼中闪烁着万千颜色,最终他叹息道:“本君明了。” “既如此,本君成全你。”应渊说着,手掌微动间施法幻化出一巨型冰锥,转瞬刺入丝璇心口。 等桓钦反应过来从远处走近,就见应渊神色悲凉的施法拢住了一缕丝璇即将消散的元神,眼底顿时一黯。 二人对视一眼,沉默着一同来到夜忘川岸边,应渊将丝璇的元神放入夜忘川之中。 “情罚不可逆,我能做的,也只有保下她一缕元神,望她能渡过夜忘川,重新开始。”应渊神色恍然地开了口。 桓钦望着那缕元神随着幽幽川水飘远,最后消失不见。他语气低落,满含疑虑:“她为情如此,真的值吗?” 应渊轻轻搭上桓钦的臂膀,一双幽深如海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宽慰道:“值不值得,我们无法置评,如今,让她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好,她可以爱,可以为了自己而活。” 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要将他吸进去,桓钦怔了怔,随后微微颔首,丝毫没有发觉应渊似乎离他太过近了一些。 两人相伴而立的身影,从背后望去,好似融合在一起。